朔风渐紧,吹得小院外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
菜园里最后几茬耐寒的青菜和萝卜,也早已被阿绥手脚麻利地采收干净。
水灵灵的青菜洗净、晾晒、抹盐,层层叠叠地压进了粗陶大缸里,成了日后佐餐的咸菜。
饱满的萝卜则切条、晾晒,也走上了变成萝卜干的旅程。
李莲花跟着阿绥出过几次海,亲身体验了在寒风中撒网、收网的艰辛,也看着小院里阿绥家屋檐下,以及他自己小屋廊前,逐渐挂起了一排排用盐腌制后风干的咸鱼。
海风裹挟着咸腥和淡淡的鱼干香气,成了冬日渔村特有的味道。
这天午后,李莲花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正蹲在廊下检查他那些咸鱼干的风干程度,就看到阿绥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出了门。
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手里却提着两个同样鼓胀的布袋,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
“你这是干嘛去了?”李莲花直起身,好奇地问。
这么冷的天,还特意跑出去,提回来的东西看着也不轻。
阿绥脚步轻快地走进李莲花的院子,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将其中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塞到李莲花怀里:“给!拿着!”
李莲花有些懵,下意识地接过。
布袋入手颇有分量,他疑惑地解开袋口,探头一看。
里面是混杂在一起的各色谷物豆类:红豆、绿豆、黄豆,薏仁,莲子,还有红枣、桂圆干、花生米……
五颜六色,散发着粮食特有的朴素香气。
“这是……”李莲花更疑惑了。
“煮腊八粥的材料呀!”阿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节日前夕特有的期待和欢快。
“过两天就是腊八了,要吃腊八粥的!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吃了腊八粥,这年味儿就一天浓过一天啦!”
她看着李莲花,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哥,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年节东西?”
“过年?”李莲花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对他而言,已经有些陌生了。
从前在云隐山的时候,他总是跟在师父师娘身边,坐等着过年,什么都不用操心。
四顾门鼎盛时,过年是盛大的庆典,觥筹交错,宾客如云,却总少了点家的味道。
他看着阿绥真诚的笑脸,心中柔软,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问题。
他指了指布袋里混杂着的花生,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坦诚:“想法…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阿绥,我对花生过敏。”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严重的那种,沾到一点,身上就会起疹子。所以,这东西,我是一点也不能吃的。”
阿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从未见过李莲花吃花生!无论是平时炒菜,还是偶尔有点花生当零嘴,他都避得远远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阿绥笑了笑:“没事没事!这好办!”
她转身,从廊下搬出一个圆形的竹筲箕,放在院中干净的石板上。
然后,她将两个装满了腊八粥原料的大布袋口子朝下,“哗啦”一声,将里面所有东西都倒在筲箕里。
阿绥把空布袋叠好放在一边,指着筲箕对李莲花说:
“那哥你就把这里面的花生米,全都挑出来!这可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务必仔细点!
我这袋里的花生,也得挑出来。咱们家的腊八粥,一起煮!
按咱们村的老传统,腊八这天,家家户户煮了粥,都要分上一碗,叫‘分福粥’,寓意把福气和温暖分给大家,一起暖暖和和迎新年。
所以啊,咱们煮一大锅,回头给大家都送一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