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香盈袖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开门一看,是邻家张大叔的妻子张婶,一脸焦急。
“盈盈,快帮婶子看看,我家那几盆宝贝兰草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全都蔫了!”张婶几乎要哭出来,“这些可都是我家那口子从县城花大价钱买来的,说是要送给王员外祝寿的礼啊!”
香盈袖忙安慰道:“婶子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她随手披上外衣,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随张婶去了邻家。
张家院子里,几盆珍贵的兰草确实无精打采,叶片软垂,花色暗淡。
张大叔蹲在一旁,愁容满面。
香盈袖轻轻触摸兰草叶片,又俯身细细嗅闻。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是因为这病状难以判断,而是因为这症状太过熟悉。
“张叔,您是不是用了后山涧水浇花?”她突然问道。
张大叔一愣:“是啊,昨天下午才去的。那水清凉甘甜,我一直用它浇花,有什么不对吗?”
香盈袖叹了口气:“若是平日自然无妨。但前天那场大雨后,山涧水带了异常。”
香盈袖不等众人发问,便从随身香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淡黄色粉末,轻轻洒在花盆土壤中。
“这是净土粉,能净化土壤中的邪气。”她解释道,又转向张大叔,“请您打些井水来,要最深处的那口井。”
井水打来后,她又加入几滴自制的精油,轻轻搅拌后浇灌在兰草根部。
“没事了,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张家人连连道谢,张婶非要塞给香盈袖一篮子鸡蛋,推辞不过,她只好收下。
听到香盈袖开始为花木看病了,于是整个天村中这个来请她看枯枝,那个来问蔫叶。
香盈袖忙得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一一前去查看诊治。
大多情况她只需嗅一嗅,便能找出病因:或是虫害,或是水渍,或是日照不当。稍复杂的,她用些自制香粉便能解决。
林婉容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既骄傲又担忧。
“盈盈这鼻子太灵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她轻声对丈夫说。
香明远目光深邃:“这是天赋,也是责任。只是她年纪尚小,我怕她过早显露这份才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午后,香盈袖终于得空休息。她坐在院中小凳上,整理着上午用掉的香粉药材。
父母坐在她对面,三人一起挑选着新采的香草。
“盈盈,今日你诊治花木,可有什么发现?”香明远看似随意地问道。
香盈袖手中动作不停,答道:“大多是寻常病害。只是有三四家都用了后山涧水浇灌,花木才出了问题。我看水源污染范围甚广。”
林婉容忧心忡忡:“山中的猎户和村中的乡亲们为了制香猎了很多香獐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山中的精怪作祟。”
香盈袖抬头:“今日是花木遭殃,明日若人喝了那水...”
香明远打断女儿:“我已通知村长,让大家暂时不要取用山涧水。若真是精怪作祟,免不了要去蜀山请到到道长们来帮忙了。”
他顿了顿,又道:“香可通神,亦可噬心。这不仅是制香的道理,也是处世的道理。力量越大,越需慎用。今日你能治花木之疾,异日或许能治人心之疾。但切记,莫要强求,莫要违逆自然。”
香盈袖若有所思:“爹的意思是,即使有能力干预,也要顺应天道?”
“正是。”香明远点头,“就像春兰秋菊,各应其时。强要冬日开花,虽能做到,却已失了自然之本意。”
一家三口继续挑选香草。香盈袖突然“咦”了一声,从一堆薰衣草中拣出几枝看似无异的来。
“这几枝气味不对,怕是染了病。”她递给父亲查验。
香明远接过嗅了嗅,惊讶地看着女儿:“这差异极其细微,我都险些忽略,你竟能分辨出来?”
林婉容也闻了闻,摇头道:“我是完全闻不出区别。”
香盈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它们的气息不够纯净,似乎混入了别的什么。”
香明远面色凝重起来:“盈盈,你这天赋远远超越我。但你要记住,能力越强,责任越重,危险也越大。”
他拉起衣袖,露出锁骨处那道狰狞的旧疤:
“我这道伤疤,就是年轻时太过自信,试图研制一种能操控人心的香所致。香炉爆炸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界限不该跨越。”
香盈袖从未听过父亲详细说起这道伤疤的来历,不禁屏息聆听。
“香能惑人,能控心,甚至能杀人于无形。”香明远的声音低沉严肃,“正因如此,我们香家祖训严禁研制邪香。即使是有益的香,也需慎用。你要答应爹,永不忘却香道之本乃顺天应人,而非逆天妄为。”
香盈袖郑重承诺:“女儿谨记爹爹教诲。”
然而少女心中不免有一丝疑惑:若遇恶人行恶,也不能以香术制止吗?若遇不平之事,也不能以香术干预吗?
但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将这些疑问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