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宣布结果的下午,看着哥哥虽然面色平静,但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黯然,他只觉得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还有执刃!”他恨恨地补充道,“事后他还假惺惺地来找哥哥和我,说什么‘委屈’‘对不起’……
呵,既然觉得对不起,为什么当时不坚持公道?现在倒好,觉得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揭过去了?
转过头来,还要抢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出云重莲!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宫尚角呢?”
揽月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他就这样……认下了?”
然而,在这份平静之下,宫远徵却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宫远徵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无奈,低声道:
“哥哥他……和我不一样。他把宫门看得比什么都重。只要是……只要是他们说,是为了宫门好,哥哥他什么委屈都能忍下。”
他回忆起当时宫尚角平静接受结果的样子,声音里带着哽咽,
“执刃那时候说,哥哥作为角宫宫主,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是宫门与外界联系的重要纽带,身份特殊。
若是做了少主,按照祖制便需常年居于旧尘山谷,不能再轻易涉足江湖。
而哥哥维系着宫门在外的诸多产业和人脉,其对宫门的重要性,远非一个少主身份可比……总之,就是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揽月默默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杯壁。
她其实很难真正理解这种所谓的“重要性”。
这听起来,和她偶尔翻看的话本里那些“我爱你所以我要委屈你”、“为了大局我们必须隐忍”的桥段,有什么本质区别?
不过都是上位者用来粉饰不公、安抚牺牲者的漂亮话罢了。
原本就对宫门没什么好感的她,此刻心中对宫门的观感,已经从“不喜”彻底滑向了“厌恶”。
不仅仅是因为宫门行事不公,手段恶心;
更因为她心底涌起了一股无名火——她在生气!
气宫尚角为什么要把这个对他并不公平、甚至屡次让他受委屈的“宫门”,看得如此之重?
这个念头一起,一个更让她心头发紧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有一天,在宫门和她之间,必须做出选择,宫尚角……会舍弃哪一方?
这个假设让她感到一阵陌生的恐慌。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她绝不能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绝不!
那么,答案似乎就只剩下一个了——
只能是宫门被舍弃!
她要宫尚角心中最重要的,只能是她!
唯有如此,她才能心安理得也将他视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要毁掉宫门。
或者说,她要毁掉的,是宫尚角心中那个值得他无私奉献“宫门”。
她几乎能想象到,如果没有了宫尚角和宫远徵守护的角宫、徵宫,失去了药物毒术和经济支柱的宫门,在面对虎视眈眈的无锋时,会是何等凄惨的景象——
血腥、杀戮、死亡、哀嚎……这些充满暴虐美感的画面在她脑中飞速闪过,竟让她心神一阵激荡,久违地想要亲手摧毁一切的毁灭欲,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