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的心中,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宫尚角为宫门出生入死,处理外务,赚取财富支撑宫门运转,换来的就是这般不公?
他从未将那虚名看得多重,他追求的是实力,是能让宫门屹立不倒的真正力量。
可这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这份明目张胆的偏袒!
而如今,宫鸿羽为了巩固他那儿子的地位,竟然连远徵的救命之物都想夺走?
远徵才多大?
他是徵宫最后的希望,是自己在宫门中的弟弟!
宫鸿羽身为执刃,身为叔父,竟能如此狠心?
难道在他心中,只有宫唤羽是他的儿子,我宫尚角和远徵,就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吗?
多年来对执刃的尊敬,对家族规则的恪守,在这一刻,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那建立在“家族至上”信念上的忠诚,开始动摇。
与此同时,正在调息运功的宫唤羽,也收到了徵宫传来的消息。
“宫远徵碧茶之毒突发,危在旦夕?父亲已赶去徵宫?”
宫唤羽缓缓收功,沉稳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并非完全无情之人,听闻宫远徵性命垂危,也有一瞬间的恻隐。
但随即,更多的是一种烦躁和不安。
他需要出云重莲了。需要它用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而且祭祀大典近在眼前,宫尚角近年来威望日隆,即便自己顶着少主之名,依旧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比较和压力。
他迫切需要在大典上展现出超越宫尚角的实力和潜力,才能真正让所有人信服。
出云重莲,是他唯一的捷径。
“远徵弟弟……但愿你能挺过去。”他低声自语,听起来是祝福,但那紧握的拳头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厉色。
徵宫内,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宫鸿羽被宫尚角那毫不掩饰的质问钉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到了宫尚角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也感受到了周围徵宫众人那隐晦的、带着质疑的目光。
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强行阻止,他在宫门内积攒多年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为了一个出云重莲,值得吗?
“尚角……立刻去取出云重莲!”宫鸿羽最终还是松了口
宫尚角心中冷笑,但他此刻更关心远徵的状况,不再多言,示意侍从去取药。
片刻后,一个寒气缭绕的玉盒被恭敬捧来。
在宫尚角的亲自监督下,出云重莲被制成药液,一点点喂入弟弟口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宫远徵身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宫远徵脸上那不正常的青灰色渐渐褪去,他手背上那些狰狞凸起的青黑经络,缓缓平复。
“有效!徵公子的毒性被压制住了!”有医师惊喜地低呼。
宫鸿羽见状,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中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宫尚角的肩膀,语气恢复了长辈的沉稳:
“既然远徵已无大碍,我便放心了。”
宫尚角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怀中呼吸逐渐平稳的弟弟。
他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冰冷。
待到宫鸿羽带着复杂心绪离开,其他医师也遵命退下后,内室只剩下宫尚角、揽月,以及榻上“昏迷”的宫远徵。
宫尚角缓缓放下宫远徵,为他掖好被角,然后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揽月,最后又落在宫远徵脸上,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怒气和后怕:
“你们也太胡闹了!”
榻上,宫远徵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哪里还有半分中毒的浑浊与死气?
他看向宫尚角,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又有些心虚地小声唤道:
“哥……”
揽月走上前,轻轻握住宫尚角紧握的拳头,感受到他掌心因后怕而沁出的冰凉汗水。
“若非如此,怎能断了执刃和少主的念想?远徵弟弟自有分寸,那碧茶之毒发作的症状虽是真,但我已经为他压制住了毒素,看似凶险,实则可控。
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亲眼见到,‘出云重莲’已被消耗,再无可能贡献给羽宫。”
宫远徵坐起身,撇了撇嘴:
“哥,你别生气。出云重莲的药力都引导吸收了,对我身体有益无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出云重莲为了救我用掉了!”
他眼中闪过快意,“宫唤羽不是指望它突破吗?我偏要他一场空!”
宫尚角看着眼前这两个他最在意的人,桀骜不驯,胆大妄为。
他们联手,将这宫门的暗流与不公,以这样一种激烈又巧妙的方式摊开在他面前。
他心中那因执刃偏私而冻结的坚冰,并未融化,反而更加冷硬。
但他知道,从此刻起,他不再仅仅是恪守宫规的宫尚角。
有些事情,没有第三次了!
他反手紧紧握住揽微凉的手,另一只手揉了揉宫远徵的头发,语气依旧带着责备,却更多是无奈与纵容:
“下次再敢用自己的身体冒险,我定不轻饶!”
窗外,阳光正好,却似乎再也照不进角宫主人那已然筑起冰墙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