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鸿羽瞳孔微缩,声音压得更低:
“你是在猜测……无锋旨在后山那件东西?”
他虽未明言,但两人心知肚明,那关乎宫门存续的最大秘密。
“目前尚不确定其目标是否就是那件东西。但郑南衣显然只是抛出来吸引注意的明棋,无锋定然还有后手。”宫尚角答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
宫鸿羽赞同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此次找你来,不仅是商议无锋细作之事,还有一事……思虑良久,想与你说明。”
“执刃请讲。”
宫鸿羽斟酌着词句,缓缓道:
“这数十年来,宫门财富积累,江湖声望,皆稳步提升,远胜上一任执刃时期。
其中,你的功劳,宫门上下,皆有目共睹。
如今江湖共识,你已是宫门年轻一代中,武力与谋略最强之人。”
“江湖虚名,不足挂齿。”宫尚角神色不变。
“无锋忌惮你,江湖尊敬你。”宫鸿羽强调。
宫尚角抬眼,目光平静却锐利:
“但这江湖,大多时候,‘害怕’远比‘尊敬’来得有用。
然而,无论惧怕还是尊敬,对象皆是‘宫门’,而非我宫尚角个人。
宫门四宫,商、角、徵、羽,各司其职,维系平衡,此乃根本。”
他这番话语气平稳,但落在心中有愧的宫鸿羽耳中,却字字带着无声的讽刺。
宫鸿羽叹息一声:“尚角,你向来最识大体。当年……我做的决定,确实对不住你。本来,这执刃之位……”
“执刃大人,”宫尚角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疲惫,
“夜已深,尚角也有些乏了。您有何事,不妨直言。”
宫鸿羽被噎了一下,沉默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道:
“此事,我已思忖多时。我欲……改立你为少主!”
饶是宫尚角心性沉稳,闻言也不由得面露惊愕,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宫鸿羽此举是何意?是真心认可?是权衡之后的妥协?还是因为宫唤羽做了什么让他不满之事?
“执刃!此事关系重大,少主……他知道吗?”
宫鸿羽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避开了宫尚角的视线,道:
“唤羽……确也不错,但于大局谋划上,终究不如你。
此事我已考虑清楚,想在你与揽月姑娘大婚之日,为你再添一桩喜事,双喜临门。”
说着,他将一个雕刻着繁复纹路的紫檀木盒,推到了宫尚角面前,
“里面是改立少主的手术,此事……你可以好好考虑。”
宫尚角看着面前的木盒,心中一时间复杂万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说实话,经历诸多事后,他对宫门,对这位执刃,早已失望渐深。
如今尚未彻底撕破脸,不过是念及父辈旧情与肩上责任。
揽月曾对他说过,是人便有私心,他与远徵早已领教过这私心的冰冷。
他也早已暗中铺好后路,若真到了不可挽回之地,他会带着揽月、远徵,以及愿意追随他们的人,另辟天地。
可如今,这迟来的“认可”与“补偿”,又算什么呢?
他看着那象征权力与责任的木盒,伸出的手竟有片刻的迟疑。
“尚角,”宫鸿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恳切的意味,
“当初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宫尚角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个沉甸甸的木盒。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仿佛直透心底。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握在手中,起身,行礼。
“尚角……告退。”
他转身离开书房,身影融入廊下的夜色中。
手中的木盒仿佛有千钧之重,每一步都踏在迷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