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大荒正在崩坍,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冉遗人们说,畜生一辈子都在寻找一个能吃饱安睡的屋檐,而只有人,会想着落叶归根。以前我陪着她看了很多书,写了很多字,却依然不明白什么是乡愁,既然是愁,为何那么多人还要追逐它,现在我懂了……
冉遗想变得更像人,这样他与爱人之间的阻碍就会少一些,他就能离爱人更近一些。所以他固执地观察人,拙劣地模仿人……但他始终不理解人,人的情感对他而言太过复杂,比如有时爱与恨竟可以同时存在,又比如乡愁,明明沾了一个愁字,人为何要追愁?
直到此时此刻,冉遗才有些朦胧的感受,他努力想将这种模糊的感悟描述出来。
冉遗它像一根有韧劲儿的绳子,你走得越远,乡愁越是拉着你,等你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它会轻轻地拉住你,就像有人温柔地拉住你的袖子,告诉你,该回去了……
冉遗眼里竟然像是浮起了一些泪光。
冉遗我不想做畜生,我想做人。
卓翼雪可被你杀的那些,他们也想做人,也想落叶归根。你罪孽滔天,却想全身而退?
卓翼雪如若你一开始做的就是对的,今天的你和齐小姐绝对会很幸福。
卓翼雪齐老爷阻止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另外一个法子来保护你们,而不是滥杀无辜。
冉遗什么法子?带她私奔吗?还是说把自己变成人?那不就更受他们欺负了?
冉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强大变得弱小,为他们所用?
冉遗这样不就更不能保护她了?
见冉遗的目光发生了变化,卓翼宸便知道他不愿再伏法,动了些别的心思。卓翼宸抽出云光剑,剑身蓝光大盛,冉遗见到云光剑,默默将齐小姐护在身后。而齐小姐躲在冉遗身后,看向云光剑的目光竟有同样的惧意。
卓翼宸越靠近冉遗,剑发亮发出声响越加大。赵远舟突然察觉出不对,只是一只鱼妖而已,云光剑本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
白笙怎么会?云光剑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微风吹动齐小姐的长发,隐约露出了她耳后的黑色槐叶印记。
难不成是离仑?那枚印记和他的一模一样,绝对不会有差错。
冉遗当年你哥哥救我,今日你却要抓我。我保你这么多年不被噩梦侵扰,也算是对你有恩吧,就不能放过我吗?
卓翼宸当年我哥哥救的一定是一只良善妖,而不是今日滥杀无辜的你。
卓翼宸目光冰冷。
冉遗我是滥杀无辜,可我也给了她们最美的梦。她们本来的人生,充满了痛苦和束缚。我给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快乐……梦寐以求,人们发明的词语,有时候真的很准确,世间难寻,梦里所求……
冉遗目露迷茫。
冉遗回忆起那些新娘,她们都是在美梦中死去的,明明她们每一个人都面露微笑,那样幸福的笑容,恐怕她们活着时,她们都不会露出这样的笑。
许多身处痛苦之人甚至连选择后者的机会都没有,而他为她们送上美梦一场。
冉遗人生一世,庄周迷梦。在梦里,她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用自己最想要的方式,过完了喜乐的一生。这样,不好吗?
文潇是蝶是梦,不应由你替她们做决定。
文潇严肃道。
冉遗那我不想做妖,我想做人,这又该谁来定呢?是你白泽神女吗?
白笙她不能,但我能,你若想做人,我除去你的妖丹,让你做人便是。
冉遗你要是有那个本事,现在怎还是妖?你难道不想做人吗?
冉遗的话语尖酸刻薄,不留给他人一条活路,白笙看着齐小姐的眼神,只有她一人看着冉遗,眼神有点复杂。
白笙我是人是妖,依是我自己说了算。
白笙你既然这么冥顽不灵,我看也没有必要回大荒去了。
冉遗蜉蝣犹可观日月,可她却只能束于闺阁,任由命运摆弄,有谁给过她选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冉遗你们一会让我去大荒受罚,一会儿让我回缉妖司,我只是犯了错,不是你们玩耍的工具。
卓翼雪正因为天地不仁,所以命运之下,才有公理为先。
冉遗缉妖司会如何处置我?
卓翼雪虽是被齐老爷伤害你在先,但你杀害了数十条人命,罪无可恕。就算免了死罪,也要囚禁千年。
冉遗眼睛垂了下来,黯然神伤。
冉遗一千年……人类真是好大的口气,对妖来说,尚能熬过,可人生须臾,短短数十春秋……
冉遗笑中尽是嘲讽。
冉遗转头看向齐小姐,一千年,即是说,下一世亦无法再相见了。冉遗心中凄楚,转头看向卓翼宸,神情变得更加坚决。
冉遗那我不愿意。
卓翼宸由不得你愿意。
卓翼宸亦是毫不退让。
白笙眼中有了方才少见的凄凉,她也竟然感叹人世间的公平正义。
倘若真的能够时间倒流,齐府的那些人估计还是会那么做,冉遗也定会再次滥杀无辜,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判定齐小姐定然是被离仑附身了,就连赵远舟现在都没有察觉。
她用眼神告诉卓翼宸让他手下留人,就当是给她一个面子,要掉脑袋的话她去求情。
可卓翼宸公正不阿,势必要拿下冉遗。
卓翼宸转身,举起左手,左手中的云剑瞬间绽放,光屏结界扩展成球,将他包裹其中,然而,随之而来的拨浪鼓竟然震破了云剑光屏,结界在空中破碎成光片。一柄纸伞突然在卓翼宸面前撑开,挡住了次来的拨浪鼓尖刺。拨浪鼓的尖刺接触到伞面,巨大的妖力气浪瞬间从伞面炸开。
赵远舟原来是你……
白笙真的是你?
破幻真眼的作用下,赵远舟看见离仑一身松垮长袍,正拿着拨浪鼓正笑着看向他们。
离仑收起拨浪鼓,见到赵远舟后,嘴角一勾,心情愉悦。
离仑我还是喜欢面对面和你们聊天。
离仑狐儿,最近好久不见,可有想我?
离仑眼神中都是对白笙的喜爱之意,好友之情。
白笙不曾想。
离仑还真是绝情?那你在他身边过的好吗?要不跟我走?
赵远舟此时上前护在白笙面前,他知道离仑不会伤害她,但离仑如今和他们依然是对立面。
白笙不,我很好,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冉遗神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他的眼眸暗淡无光,面无表情,仿佛失了魂一般。
卓翼雪和文潇对离仑的妖法并不熟悉,突然见到这样的变故,忍不住疑惑。
卓翼雪冉遗怎么了?
文潇冉遗怎么了?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赵远舟他被控制了,他这样弱的妖,很容易被妖力更强大的妖控制。
卓翼宸持剑盯着离仑,十分警惕的护着卓翼雪和文潇。
卓翼宸他是谁?
赵远舟一个见不得光的,败类。
白笙一个让人伤透心的败类。
离仑听闻他们两的形容,神色微变。离仑听闻赵远舟的形容,神色微变,随即用蔑视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颇为嫌弃,毫不客气地回道。
离仑朱厌,你结交的朋友真是越来越差……以前来往的好歹是白泽神女,现在竟然连这些低劣的东西也能对你呼来喝去?
离仑狐儿,你依然是高尚的存在,为何也和他们混在一起?还说这么让我伤心的话?
以前来往的是神女?
文潇听到这句话后,心里一动,她立即扭头看向赵远舟,关于那些熟悉感的来源……她的心中好似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离仑见到文潇的神情,又见到赵远舟的似乎有些紧张,立即觉出有趣,哈哈大笑着。
白笙我劝你少说点不爱听的话,负责会更让我看不清你。
白笙忽然明白他要说什么,立即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