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你看着眼前难得踌躇的身影淡淡一笑，示意身侧那命人新备好的书桌。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都是江海镜惯用的样式，唯独摆在正中间那一叠深红色的薛涛笺是你特意吩咐下去的。
江海镜狐疑地看向你。
“娘娘，不是说要罚嫔妾？”
“是啊，本宫要罚你。”
你用笔隔空点在她额头。
“江常在当初大言不惭，说是要让本宫一览镜海居士的新作，可数月过去音讯全无，白白负了本宫的心意，如此欺上瞒下之举难道不该罚？”
“如此，便罚你在凤仪宫把新词给本宫写出来，若写得不好就不必回你那酒窝了。”
“？”
难道床上那衣物没被发现？
江海镜心中惊奇，忍不住试探道。
“娘娘，说的只是新作？”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事欺瞒本宫？”
看你微微眯起眼睛，江海镜连忙否认。
“是吗？”
你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那便好。坐吧，好好写。”
你起身绕到她身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书桌前坐下。
清幽的香气拂过鼻尖，很快又消失远去。
江海镜愣愣地看着你回到另一张书桌前，过了许久仍回不过神。
“看着本宫做什么？天要黑了。”
你意有所指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还是镜海居士自觉文采斐然，已然不将区区新作放在眼里了？”
“怎么会。”
江海镜一笑，低下头去。
日头渐渐西斜，你的宫务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也带着江海镜一起用了膳。
殿内燃起烛火，明亮柔和的光晕驱散黑暗，清浅的灯光落在你脸上，竟带出几分诡谲的艳丽。
江海镜依旧一字未落，笔尖悬着的墨水晕开纸张，她却半点也没在意，只静静地看着你。相比于醉酒之后的放肆，此刻她的视线要收敛许多。
她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初入皇宫时家世不显又无甚才艺的你能在群敌环伺的环境下盛宠多年。
当真是一副极盛的好皮囊。
你无知无觉地翻看着手中搜罗来的民间话本，时不时还因为看到兴起处轻笑出声，直到听见她低声的呢喃。
“灯下观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
你挑眉看去，正好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江常在写成了？”
你索性起身朝她走来。
“让本宫来看看江常在写了什么……嗯？”
“这是什么？”
你指着纸上的一滴墨水问她。
深红的纸，漆黑的墨，显得格外夺目，但那怎么看都不像蕴藏着什么诗句的模样。
不是你不想找别的纸张理论，实在是在那一堆深色的薛涛笺里，唯有这一张还算沾了些许墨水。
“都是娘娘害的。”
害的她根本无法专心。
江海镜低低地叹了一声。
你几乎要被她气笑了。
“这么说，还是本宫的不是了？”
却见江海镜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正是，不过此刻尚有弥补的余地，就看娘娘愿不愿意一试了。”
“是什么？”
你饶有兴致地问，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新奇的东西。
“嫔妾早年以镜海居士之名游历世间的时候常听人说起，说是红袖添香之时便是文思泉涌之刻。嫔妾自是好奇，可惜从未体验过，想来也是一件憾事。”
“本宫倒是不知道，镜海居士这般的人物，居然也学那些附庸风雅的做派。”
你倚在桌边，自上而下看着她，目光因柔和的烛光显得分外温柔。
你很喜欢这样的视角，这会让你觉得对方是被你全然掌控无法逃脱的存在。
江海镜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只能摇了摇头错开视线。
“非也，非也。有时候附庸风雅也是一种别样的意趣不是，有美人在侧磨墨相伴，哪怕是头脑空空也不能让她失望啊。”
“既如此，本宫把整个凤仪宫样貌出挑的宫女都给你叫来，你好好挑便是。若是这样还见不到新作，本宫就真要罚了。”
你扫她一眼，正要开口叫人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拉住。
隔着一层薄纱，你们体温相融。
江海镜在你回头后就放了手。
“娘娘……嫔妾觉得最合心意的已经在嫔妾面前了。皓月当空，又怎能再注意到地上的萤火。”
见你久久没有答复，江海镜自知失言，她垂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是嫔妾冒犯了，娘娘勿怪。不需要宫女，嫔妾这就给娘娘写。”
说罢她正要重新提笔，却见你已经动作娴熟地研起了墨。
修长莹润的指节、乌黑金纹的墨锭，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腕间……
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你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指尖，轻声呵道。
“还看什么！再写不出来就仔细你的皮！”
“是，嫔妾这次一定能写出来了。”
江海镜一笑，从善如流地垂下眼去，虽然还是会时不时地看向你研墨的手，但总比方才收敛太多了。
或许是被你震慑到，也可能是那所谓的红袖添香真的起了效用，江海镜总算能写出几行字。
可那字……瞧着却不太正经。
一首诗毕，江海镜后知后觉地捂住那张纸，神情难得带了几分窘迫。
“这张写得不好，嫔妾立马重新写过。”
你用了些力道将那张纸抽出来，在她的注视下咬字极为清晰地将那首诗念了一遍，看着那原本冷静的人耳后一点点染上红晕，你笑意盈盈地挑了挑眉。
“江常在这笔上功夫不是挺不错的？这首诗本宫就收下了，若是想要拿回去，可要捡好的来换才行。”
“这……”
江海镜欲言又止。
“难不成江常在还要再写？”
你抬手一指窗外已经高悬的月亮。
“夜深了，江常在有再多的思绪也请留到明日再提笔吧。”
说到这里，你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
“天色太晚，夜路难行。本宫却没什么闲情送常在回去，江常在就宿在偏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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