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可丝线再怎么抽取也会有用完的一天。
哪怕你不喝药，病慢慢的也是好了。
奉天楼上，风声呼啸，将人的衣裳卷地沙沙作响。
你看着她的背影逐步上前，一点点攀爬上那对她而言非常困难的山路。
她回头看着你，眼底似乎含着泪水，欲落不落。
“只能送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不能陪我。回去吧，夜里很冷，你别又病了，这一次……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你执拗地看着她。
“真的不能留下？”
“之前不是说好的，别舍不得呀。*”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这场梦，终究是要醒了。好也罢，坏也罢，真真假假，总归都要过去的。”
你又被她气笑了：“梦？本宫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场梦？*”
“是梦，却是一场美梦。虽然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我感到如切肤裂谷般的痛苦，但是只这一味美好，就足以让我不悔来此一遭。*”
“你是真切存在的，只不过我的梦该醒了，哪有人能一直梦下去呢……你和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嫣皇后，多谢你，赐我好梦一场。*”
“勿念，勿忘。*”
话音散在风中，那道身影已经一跃而下，瞬间就被夜色吞噬。
遥不可及的天空之中，似乎传来了飞鸟振翅长啸的声音*。
但你知道，那都是错觉。
“这场梦现在才是真的该醒了……”
幽幽地叹息声响起。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你终于下山，潇潇看到你孤身一人的身影大气也不敢喘。
“娘娘……江常在她？”
来时两个人，怎么现在成了一个人了？
“哦，她啊……”
你轻笑道，带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肆意邪气。
“江常在身子不适，本宫先让人送她回凤仪宫了。”
凤仪宫？
潇潇呼吸微顿。
“是，那奴婢陪娘娘下山。”
咕噜——咕噜——
那声音很熟悉，是温酒时的动静，作为常常借酒浇愁的人，江海镜不可能认不出那道声音。
可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跳下了山崖，哪里还能有命在？
别看她对嫣皇后说得一脸笃定，实则里面有几分真她自己清清楚楚，奉天楼高耸入云，跳下去绝无生还的机会。
死了的人，还能听到声音吗？
还能……闻到酒香？
江海镜蹙眉睁开眼，身上没有任何疼痛，倒是眼前的床幔有几分眼熟。
龙凤呈祥，金被银床，是凤仪宫！
江海镜的眼睛猛地瞪大，骤然坐起身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那里正温着一壶酒，而刚刚还跟她道过别的人此刻正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独酌。
窗外一片漆黑，不知过去了多久。
酒液的浸染下，那张艳丽的脸慢慢爬上红意，连眼尾都被浸得通红，一看就已经喝了不少。
听见床榻上传来的响动，你微微抬头，朝江海镜一扬手中的玉杯。
“呦，江常在梦醒了，可要同饮一杯。”
“这是，怎么回事？”
江海镜愣愣地看着自己毫无损伤的手，又看了一下和往常差距甚远的你。
你来到床边，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视线扫过她全身，满意地点点头。
“果真是毫发无损。”
对上江海镜疑惑的目光，你了然一笑，强硬将玉杯凑到她唇边。
“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娘娘醉了，咳咳——”
不等她多说什么，你直接捏着她的下巴将酒倒入她口中。
动作有些粗鲁，带着些怒气。
与其说是喂，倒不如说是灌。
来不及咽下的酒液顺着唇角流下，划过一道晶亮的水痕，渐渐消失在颈间的衣物里。
看着江海镜有些许狼狈的模样，你反倒笑开了，捂着小腹笑到几乎要没了力气，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本宫之前可是跟你说过，前朝后宫，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你当我是开玩笑的？所有后宫嫔妃的书信都会先落到本宫手上才会传向外界，可你那晴水居，自你入宫以来根本没有半封信传出去呢。”
你轻声笑着，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就这，还想欺瞒本宫。”
“这也就罢了，本宫想着，或许那些奇人真的有些鬼神莫测的手段，能避开本宫的耳目也说不定。可惜，你们选的离开地点又是奉天楼。”
奉天楼怎么了？
江海镜的眼中传来不解。
你笑叹：“你瞧，你连奉天楼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你看着床上的人，却又并未看她，思绪慢慢飞远，似乎回到了那个刚得知江海镜离开念头的晚上。
奉天楼巍峨高耸，地势险峻，白天登顶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是晚上，但你还是凭借着良好的体质爬上来了。
白衣飘飘的掌祀动作轻盈地落在你面前。
“皇后娘娘安好，怎么深夜前来了，这可不像娘娘的性子。”
若是往常你或许还有闲情逸致陪他说笑一二，可那个时候，你却半点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早就听闻掌祀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奉天楼、乃至整个皇宫所发生的事都瞒不过掌祀大人，是也不是？”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掌祀依旧含笑。
“宫里的江常在，掌祀可知晓？”
这是必然的，你没等他的答复就接着往下说。
“她最近告诉本宫，说是宫外的友人能借着奉天楼的地势将她带出去，掌祀以为，此举是否可行，是真是假？”
“可行如何？不可行如何？真假又如何？我是个糊涂人，娘娘……可要说清楚啊。”
你不与掌祀废话，当即拿出了一张银票。
“这里有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
掌祀失笑。
“娘娘这是要将我这奉天楼买下来吗？看来娘娘对这位江常在还真是情深义重呢。好吧，为了娘娘的银子，我也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你还没听本宫处理的方法呢。”
你提醒他。
“洗耳恭听。”
为着那一百万两银子，掌祀面色十分严肃。
“如果此事为假，你就将江常在平安送回凤仪宫，不能有丝毫闪失。”
“如果此事为真，且方法可行呢？”
“那本宫就再追加一百万两，让这个方法不可行。”
“什么？”
掌祀瞪大眼睛掏掏耳朵。
你皱起眉。
“那奇人这么厉害，一百万两还不够？那就两百万。总之本宫要看到江海镜完完整整地回到凤仪宫，至于她那些好友和请来的奇人异士，你有多远打发多远。”
“……娘娘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掌祀笑得开怀。
“虽然我很想宰娘娘一顿，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按照娘娘您的报价，一百万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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