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活物般在幕天阁的穹顶翻涌,丝丝缕缕垂落,缠绕着冰冷的玉柱,在地面投下扭曲蠕动的影子。这里听不见风,听不见声,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处被拉长、冻结,带着蚀骨的寒意,钻入每一寸缝隙。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尘埃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压,那是源自禁忌之地最深处的气息,古老、霸道,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最高处的王座,悬浮于半空中,由不知名的黑色晶石雕琢而成,其上布满了繁复而诡异的纹路,似在低语,又似在咆哮。世王端坐其上,身形隐在厚重的暗影里,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双眸子,如同最幽深的寒潭,漠然扫视着下方。
王座之下,是数级台阶,两侧肃立着身影。水王子(水清璃)一袭蓝衣,衣袂上仿佛永远凝着水汽,却又带着与这幕天阁格格不入的清冽。只是此刻,那清冽中多了几分冷寂,他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周身气息沉静得近乎危险。
其余人等亦是沉默肃立,或隐于暗,或立于明,却都同样散发着属于禁忌之地的凛冽气息,他们是世王的下属,是幕天阁的守护者,亦是被囚禁于此的强者。
“呵……”
一声极轻的轻笑,自王座上传来,却像一块冰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凝滞的寂静。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沉寂了太久,”世王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外面的世界,也该记起我们了。”
他微微抬了抬手,五指虚握,仿佛握住了整个禁忌之地的脉动。
“是时候,出去了。”
话音落下,下方众人依旧沉默,但空气中那无形的张力却陡然攀升。
世王的目光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那些象征着力量与束缚的“世言铠”之上——它们或嵌于石壁,或悬于虚空,散发着与主人呼应的微光。
“我的世言铠,”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随他们一同出去。帮我……带回来。”
“带回来”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人心头一凛,不知他所指究竟为何,是物,是人,还是那早已被遗忘的荣光?
站在下方的水清璃,在听到“出去”二字时,垂着的眼帘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冰封的眼底深处,似有一丝极淡的涟漪悄然漾开,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出去……
可以见见以前的那些“同伴”了。
是该好好“问候”一下,他们这些日子,过得是否安稳。
一丝近乎玩味的笑意,在他唇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被那片冰冷的漠然所覆盖。
世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动,却并未多言,只是挥了挥手:“都散了吧,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是。”
低沉的回应声在阁内回荡,众人有序地转身,步履无声地离去。水清璃也随着人流向外走,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离开幕天阁,穿过层层禁制,水清璃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居所。这里与幕天阁的阴森不同,布置得极为雅致,甚至带着几分水元素特有的灵动,只是这份雅致中,却少了人气,多了几分刻意的冰冷。
房间中央的软床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王默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脸色是一贯的清冷,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像蒙着一层薄雾的寒潭,不起波澜。她什么也没做,既不哭闹,也不挣扎,就那么坐着,仿佛一尊精致却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听到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只是眼帘微垂,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双手。
水清璃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那绝美的容颜,此刻却因这份疏离而更显易碎。他心中那股莫名的占有欲与破坏欲,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缓缓弯下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然后,冰凉的唇瓣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触感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如同冰覆于火,带着奇异的张力。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情人间的低语,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想要什么?这次出去,我可以给你带回来。”
王默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他。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我想走。”她开口,声音清冷,没有起伏,“让我走,或者……跟我一起逃出去。”
她的话很直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