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外头白茫茫一片,叶白衣两口把凉透了的包子吃完,然后安然地闭上眼睛。
啧!这包子不大好吃啊,又油又冷,长明山就这点不好,无论什么东西带上来,都变得冷冰冰硬邦邦的。
这辈子过得真是没意思,在这雪山上呆了一百多年。
临了临了了,叶白衣想的不是容炫,也不是容长青,而是可惜了没看见春日灼灼的桃花,没看见层林尽染,没看见浩瀚无边的海,没看见雄奇瑰丽的沙漠……
听说苏州有两千只虾做的六虾面,松鹤楼复原了《食珍录》,长明山下的那家合芳斋又研制了新的糕点……
……
……
?
叶白衣从床上翻身而下。
他怎么还没有死?
不对,他闭眼之前明明是打着坐,现在怎么躺下了,还盖着被子?
叶白衣看着自己的屋子,也发现了不对。
虽说他这屋子数十年如一日,但他还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比如说那木桌上摆的茶壶,在叶白衣的记忆里,已经打碎好多年了。
再比如那块屏风,在叶白衣的脑中早没印象了。
叶白衣再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内力充盈,六合神功也没有失控,天人五衰像没出现一样。
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出来。
叶白衣运起轻功,一片雪花似的飘到长明山脚。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长明山下的镇子一直都是这样。
可街角的酒楼换了招牌,糕点铺子成了布庄,那边两层的小楼不见了,他上山前才吃过的面摊也不见了,那棵柳树小了不少。
一切都昭显着,叶白衣再不相信,在询问过之后,也不得不相信。
他回到了几十年前!
叶白衣回到长明山,看着漫天飞雪。
重回几十年前,或者是说重活一次。
这种事,对他有什么意思呢,前世,故且称为前世吧。他自认前世虽不圆满,但他既无不舍,又无执念,这种事不应当发生在他身上。
不过既然重来一回,叶白衣不打算再困在雪山上了。
塞外的雪,江南的月,西湖的水,泰山的松,岭上的竹……他自然要去看看。
苏州府的六虾面,长明山下的合芳斋,云南的菌子,塞北的烤肉,沿海的各色海味……他自然要去尝尝。
叶白衣的心中难得涌起豪情。
用多年前江湖上流行的一句话讲,那就是,要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其实这几个最,对叶白衣并没有什么难度。人不轻狂枉少年,虽然叶白衣早不是少年了,但是也不妨碍叶白衣轻狂潇洒一把。
嗯,老夫聊发少年狂,或许更适合叶白衣些。
叶白衣打定了主意要下山,于是在他的老房子里好好的翻腾了一番,收拾了大大的一个包袱,提了一把他年少时用的软剑。
在路过容长青夫妇二人的墓时,叶白衣把龙背埋在了边上。
“长青,容夫人,放心,我会顺道把容炫那个臭小子带回来的。”
然后,叶白衣飘然下山。
一下山,叶白衣就到合芳斋把各种口味的糕点都买了一份,顺便还啃了一根糖葫芦。
再到大一些的城市,叶白衣当了些东西,把钱袋子装鼓了,一路上边走边玩。
这头,长明山上剑仙下了山。
那边,鬼谷里鬼主出了谷。
本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在一座酒楼里碰了头。
“小二,听说你们这里有一道芙蓉鸡片,甚是出名,先上十份。”
十份?小二以为自己幻听了,而且不说十份了,现在一份也没有。
“客官,这道菜是本店的招牌,做起来费时费力,所以是限量供应,这……最后一份已经被二楼的一位公子点去了。”
没了?没了就没了,叶白衣本打算明天再来吃。
这时另一个小二就端着一盘菜从叶白衣面前路过,嘴里吆喝着,“芙蓉鸡片来啰!”
叶白衣定睛一看,那肉片色泽洁白,一片片堆在一层薄薄的清灵灵的汤水中,恰似芙蓉出水。
那小二已经端着菜上了楼,叶白衣鼻尖还残留着鲜香的气味。于是,叶白衣就被香味勾上了楼。
跟着芙蓉鸡片,叶白衣看到了窗边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个姑娘一身紫衣,娇俏可爱。
那名青年白衣翩翩,手持折扇,颇为俊美。
正是出谷不久的温客行和顾湘。
吸引叶白衣的其实是温客行的武功。叶白衣一眼就看出温客行内力深厚,武功超群,当今武林,少有人敌。
“小公子,拼个桌。”叶白衣也不管温顾二人有没有答应,自己就十分不客气地坐下了。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让你坐了吗!”顾湘拍了一下桌子。
“小姑娘,你哥都还没开口。”
“哈!你个大糊涂,这是我家主人。”虽然顾湘听见叶白以为她和温客行是兄妹关系,还挺开心的,但这并不妨碍顾湘怒怼回去。
这小姑娘浑身的穿戴,语气和姿态,根本无一处像丫头,这两人哪里像主仆,分明更像兄妹。
“那这位公子倒挺宠着你。”
顾湘眉毛一挑,得意道:“那是自然!主人待我可好了!”
温客行看顾湘讲不了两句话,就开始翘尾巴。看了叶白衣一眼,心里暗想:这人看起来倒是月朗风清,雪胎梅骨的,一开口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温客行“唰”地一展扇,“这位兄台既愿意拼桌,小可自不胜欢喜。”
温客行眼力极佳,此人武功不下于自己,甚至可能高于,这样的人物,温客行却在江湖上找不到对应之人,变数!
“在下温客行,这是婢子顾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叶白衣扫了温客行一眼,现在初春微寒,还摇着把扇子,附庸风雅,怪不得身上还熏了香。
“叶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