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叶白衣冷笑一声,“那你要救他啰。”
温客行实在无言以对,“……阿衣,咱们……不成亲了吧。”
按大巫所说,周子舒现在经脉极其脆弱,几近油尽灯枯,拔钉与否都很危险,但若拔钉还有一线生机,惟有冒险一试。大巫想尽了所有办法,倘要保周子舒安全,需得要一个内力高深之人,肯牺牲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全数灌给周子舒,大巫再辅以南疆秘术,为周子舒重塑筋脉。
至于传功之人,倒不是说必死无疑,只是十分危险,为保安全,功力愈深者愈好,才好留存内力保全自身。温客行当然知道他们想求叶白衣,可是凭什么呢,叶白衣跟周子舒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耗几十年功力去救他?
温客行自觉欠了四季山庄,欠了周子舒的,他愿意去偿,可谁也不能打叶白衣的主意!老妖怪下山这一趟,已经看遍了红尘百态,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过上正常的日子,他怎么能让阿衣做出这种牺牲。
叶白衣真是欲哭无泪,这个结果他早猜到了,他真的很想问,周子舒这么重要,那他叶白衣又算什么!
叶白衣这辈子,爱过两个人,容长青是个傻子,温客行是个混蛋。
“你非救周子舒不可?”
“秦庄主对我有恩……”
“无论如何,你非救不可!”
“阿衣,我知道区区乾坤之契困不住你,大巫已经完善了化解六合神功的方法,往后你还有很长的日子,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纵然大巫承诺他一定会保住温客行的性命,可温客行不敢赌,也不忍心让叶白衣等,即使没死,他也是个废人了。自己不过是阿衣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不应该有什么困住他的。
对不起了,阿衣,我不能陪你了。
对不起?叶白衣讨厌这三个字,他年少父母离世时,父母跟他说对不起,长青走的时候,也跟他说对不起,就连炫儿到最后也是托人跟他说对不起!到现在,温客行给他的,也是这三个字!难道他这一生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了吗!
乾坤之契困不住他,温客行可真放心他,可真看得他。
一滴泪珠从叶白衣脸上滑落,滴到摆在桌上的喜服上,洇开一片暗红的水痕。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难道拦得住你。”
一段感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必要,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叶白衣不认命,但这不是命运决定的事,他们之间的情,到头了。
救周子舒的日子定在三天后,三天,够大巫做准备了,也够叶白衣做完该做的事。
顾湘很后悔,当时自己干嘛要多事,为什么要把这几个人迎进来,为什么要把主人叫过来!自己当时就应该直接让他们滚!
顾湘知道,主人决定的事,没人能劝,劝不了也得劝!可是顾湘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周子舒这个妖孽,给主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要命了,不要叶大哥了,也不要自己了。
三天的日子很快就过了。顾湘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客行进了房,他们只能在外面等,叶大哥坐得远远的,顾湘看不清他的表情。事到如今,顾湘只能期望大巫能说到做到了。
“奇了怪了,不是要成亲吗?怎么一点都不热闹?”
一道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萧炫一手提了个礼盒,一手牵了匹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家都紧张地等着屋里的结果,见不是敌人,就不再理萧炫,也自然不会回答他的疑问。
萧炫见气氛古怪,随便抓了个小鬼,询问出了个大概。萧炫万万没有想到,温客行竟然会做出这样选择!当真是义薄云天,好啊!让人佩服极了!
萧炫愤怒极了,强压着怒火,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闯进去捣乱,不然出了问题,阿叶心软,受连累的是阿叶。
叶白衣坐在远处的石头上,身边放了三个包袱。叶白衣闭着双眼假寐,实则还是关注着房内的情况,爱也好,不爱也好,终归他跟温客行好了一场,终归是炫儿害了温客行,他不会眼瞧着温客行死的。
听着里头动静停了,叶白衣忽地起身,大步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入。
“阿叶!”
“叶大哥!”
萧炫和顾湘一齐叫住了叶白衣,顾湘眼中很是茫然,她不知道叶白衣要做什么,她只是凭这么多年的直觉感觉到叶白衣的决绝。萧炫眼里却满是担忧,叶白衣看懂了萧炫的眼神,难得好性儿地回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当舍己为人的呆瓜。”
叶白衣之前抽时间问过大巫了,以温客行一个人的功力相助还是困难,不过还有韩英,韩英视周子舒为主,愿意以命相筹,韩英求大巫为他种下能暂时以燃烧生命提升功力的蛊虫,只为救下周子舒。这件事,只有韩英,大巫和叶白衣三个人知道。有了韩英的拼命,大巫有九成把握保下温客行,有叶白衣在,就是十成。
屋里只有大巫是醒着的,正在给温客行医治,此时大巫脸色苍白,只能勉力支撑,叶白衣上前帮了一把,保下温客行的命,还给温客行输了十年功力,修好了温客行受损的奇筋八脉。
叶白衣再出来的时候,萧炫敏锐地发现叶白衣鬓边多了几缕白发。
叶白衣注意到萧炫落到自己鬓边的眼神,他并不在意,十年的功力而已,损这十年的功力远不如热食带给他的损伤。
叶白衣提溜过自己的包袱,“萧炫,你过来。”
“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阿叶尽管说。”
叶白衣把一个包袱递给他,“这里面是我徒弟容炫的骨灰,请你帮我带回长明山,埋到他父母坟边,也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萧炫紧紧地抓着包袱,“阿叶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然后,叶白衣又给了顾湘和曹蔚宁一个包袱。
顾湘傻傻地接过来,“嫂……叶大哥,这是?”
“送你俩的新婚礼物,一人一本秘籍,多练练吧,三脚猫的功夫行走江湖不好看。”
说完,叶白衣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背着自己那一个包袱转身就走。
“叶大哥!”
“阿叶!”
这次是顾湘开口道:“叶大哥,你要去哪儿?”
叶白衣没回头,边走边朗声道:“去看西湖的月,钱塘的潮,大理的花,东海的浪。老身今自由,心无疚,随意渡春秋。”
红尘走一遭,叶白衣本就为这个来的,先尝了爱恨,也算集齐人生百味,现在他想去看这万里山河。
顾湘觉得现在的叶白衣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可又没那么像,初见之时,叶白衣像雪,冷冷的,现在的叶白衣像雾像烟,想往哪儿飘就往哪儿飘,没人能抓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