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那些难以言明的，灰暗的，沉寂的情绪在这一刻飓风一般被扬起，暴露在她柔润双眼。

武神凌感受到了一种恐惧的退缩，这样的情绪，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出来的，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他是属于战争的仙子，他本身就是战争的代表，张扬，热血，无畏，视死如归——这才是他。

这才是他心中能配得上站在她身边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一副颓丧又低迷的废物样子。

武神凌侧开脸，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躲开她的视线，似乎正在告诉元昭——看，我没有哭，你只是看错了而已，不要多想哦。

若是真的不想让她看到，这片结界是元昭也暂时不能打破的，他大可以现在就戴上兜帽，远离这一片小小的区域，躲进后面的黑暗。

可他只是侧过脸，仅仅是侧过脸，元昭看着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站在她身边神色桀骜的武神凌，那一些元昭以为已经被时间磨碎的东西，这一刻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似乎正在明晃晃地提醒她，他依旧一如从前。

往昔的时光倒带般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元昭鼻尖一酸，她快速地眨了眨眼，情绪将她的眼角鼻尖冲得泛红。

武神凌刚刚收敛好情绪，自觉应该不会被发现了，抹了一把眼睛，回头一看，正正对上和他一样泛着红的眼。

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开始了手足无措，他哪里见过现在这个阵仗，元昭在他们面前一向是那一种毫无破绽的样子，别说是哭，就连幅度比较大的情绪波动都很少在她身上出现。

她似乎永远都是淡淡的烟气，隔着一些距离时，很轻易就能看到她的美丽，逸散在空气中，尽情舒展着。

可当目睹着情不自禁被她吸引靠近时，她会轻轻散开，又在慌乱抓紧时轻盈逃开。

能靠近她最近的距离，就是一开始远远观望的位置。

武神凌很喜欢跟着她，即使她有时候并不会有空闲回头看他，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他就很满足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长久的注视，武神凌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些元昭独有的割裂感。

她似乎从来都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好也罢坏也罢，似乎只是过眼云烟，没什么值得她放在心上的，一切细微的情绪也仅仅是浮在表面。

而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武神凌也学着她的样子，伸手落在她的眼尾，那一片殷红，他近乎着魔般看着元昭。

喜悦又悲戚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元昭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看见他无声的笑脸。

一滴泪再次从眼角滑下。

武神凌看着元昭，对上她的视线，放慢速度张口。

等——我——

我——会——出——去——

找——你——

说完，他又轻轻朝元昭笑了笑，是很平和的笑。

他像是确定了什么，摇摇欲坠的灵魂不再动荡，安稳地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兜帽被重新戴起，遮挡住所有残留的痕迹。

他已不再不安。

那一缕飘忽的轻烟，终究为他停留一瞬。

一瞬即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