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父商母做了一桌丰盛的饭,一边给谢安加菜,一边叮嘱他多吃一点
谢安局促的点头,也不管自己饱没饱,只一味的吃碗里堆积成山的饭菜,一口口往嘴里塞
他想起五岁时,姥姥也会做很多菜,家里不富裕,父母又在城里打工,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年少的谢安坐在门口,啃着姥姥烙的馅饼,天真的期盼着父母某天会突然出现
这个同龄人都在攀比的年纪,有人吹自家有汽车,有人夸我家有房屋,也有人问谢安,那你家有什么,谢安思索片刻,犹豫着回答,我有姥姥
小孩们大声笑着,叫着,嘲笑他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谁都有姥姥
人群一哄而散,大家都嫌他无趣,性格孤僻,没人愿意和他玩,谢安站起身,冲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大声喊
[不一样,我的姥姥是世界上最好的姥姥]
他说着说着,泪就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很快就被炎热的夏天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如他的幸福,转瞬即逝
谢安七岁的时候,姥姥病了,她不再神采奕奕,不再整天坐在院子里织毛衣,而是躺在床上,像是阴雨天的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他守在姥姥床边,不敢长时间盯着她看,他害怕看到对方奄奄一息的模样,好像只要看不见,姥姥就会好起来,如从前那样和他一起生活
可是他想错了,姥姥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父母得知后连夜买了车票,想要从外地赶回来
姥姥没有等到他们,人走前是有感应的,老太太感知到了什么,她不再一味的安慰谢安,而是把忙碌的他喊到跟前,泪从她沧桑的眼里流出,划过脸上深印的皱纹后消失不见
她瘦的几乎要皮包骨,长时间的折磨已经让她说不太出话了
看着谢安对比同龄人明显消瘦的身子,她抬起隔壁,拽住孙子出汗的手掌,一下下抚摸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小时候他总是哭,姥姥就这样安慰他,意思是别怕,姥姥在
谢安又哭了,他迟钝的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将姥姥的手贴在脸上,抽噎着倾听
[小安,别害怕]
[人总要经历生老病死,姥姥并不是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你]
她说的断断续续,却一直在说,直到最后实在发不出声音,只能干看着谢安流泪
谢安开始抽泣出声,由一开始的按耐到后来抑制不住的哭喊,他不停的说不要,姥姥
老太太费力的抬着手,想要再摸摸谢安的头,可天不遂人愿,她的手从谢安身上滑落,软趴趴跌在床上,咽掉了最后一口气
谢安哭嚎着拥住姥姥,将头靠在对方不再起伏的胸膛
片刻后,他的嗓子哑了,泪好像也流干了,于是他起身 替姥姥掖好被子,坐到门口的凳子上等着父母回家
夜深了,外面一片宁静,谢安没有等到父母,而是等到了一通电话
家里的座机太久没用,听筒的效果不如从前,对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短短几个字,几乎击垮了当时年仅七岁的谢安
[你好,你是谢宏梁的家属吗]
[他们在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喂……喂?]
谢安急促的呼吸着,他听到爸爸的名字在对方口中不好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机械的向外走,却不知道要走去哪
谢安想要去医院,想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想要跳进村里的河中,像前年淹死的醉鬼那样一走了之
他说不出话了,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只能发出嘶哑的,模糊的音节
这天最后是怎么过去的,谢安记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站在父母盖着白布的床前,麻木茫然的听医生说话
谢安的世界下起了雨,连绵不绝,打湿了他往后十多年的生活,成为他无法忘记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