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肢,尸山血海,猩红交织,化作大网罩住岐山上的每一个人,乌云蔽日,云海翻腾中飘来几片落叶,寒鸦裹挟着嘶吼飞向远方,石阶两旁的雕梁画栋上凝着暗色,刀锋般凄戾凌烈,一只断手青筋冒出,手掌半拢不拢,微微抽搐。家袍早已不知被谁的血液染红,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呼吸间尽是死亡叮呤哐铛锁链冰寒的气息,啪嗒———一滴粘稠湿润落下,修士艰难睁开眼,又一个人倒在他身上,浑身焦黑,血肉模糊,他看不清他的脸,灼热鲜艳迸到衣襟的绣样上,沿着花纹掉进他眼里。
恍然间,一道青色剑芒刺破云海。
两军对垒,温曦被换上艳红色衣裙,面无血色,蓝忘机手持“避尘”,剑锋直指女人纤弱脖颈。
颈间传来血肉破裂的刺痛,不及她得知温旭之死万一,温曦似是毫无知觉,口中嘲讽,“我当蓝氏子弟多金贵?救命之恩,回护之情,不认便不认,何必污我一身清白!说我为温氏之人,你们可认?”
温曦猛地转头,任由颈间划过血痕,厉声质问:“我救了多少人?你?还是你?没有被我救过吗?”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葱白,眼中是一片被辜负的惨然,“蓝氏抹额做不得假,人命做不得假,世间之事竟都由你们掌握,你们说真的便是真的,你们说假的便是假的。”
“我不是韩相宜,那我是谁?我该是谁?”温曦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脸上清泪落下,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决绝往“避尘”上撞。
韩相宜站在霜华上,配剑铮声出鞘,锋刃寒白,铛地一声,挑开“避尘”,两柄灵剑相交,蓝忘机竟被震得虎口生疼,趁势手腕偏转,仍挟住温曦不放。
两军交战,最忌军心不齐。温曦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着实巧妙,射日之征由蓝氏发起,聂氏扛旗,仙门百家无不信服,众目睽睽下,对领军之人横加指责,常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私德内帏不休本不是大事,放在蓝氏就石破天惊,不免让人质疑蓝氏教养,有沽名钓誉之嫌。
若非敌人,她都要鼓掌叫好了,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妙极,妙极!”韩相宜拎着配剑,落在温曦两丈远,扶掌而笑,“只是,我想问问你,你若是韩相宜,那我又该是谁呢?”
她语气轻柔缓和,目光越过众人头顶直直落在山壁上,眸中冰寒愈胜,目光一点一点扫过人群,从江澄,到蓝忘机,魏无羡,再到蓝曦臣,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转而定格在温曦身上,刀光剑影嵌在眼里,仿佛要将目光所及之人就此粉骨碎身。
“蓝曦臣,你说呢?”
女子身着蓝色衣裙,头上步摇精致华美,容貌绮丽,鼻尖痣灼灼生春,小腹微凸,启唇轻声问道。
梦里细碎的片段犹如珠串,山洞里喘息热烈,汗水滚烫,那颗被他反复摩挲爱抚的小痣如此清晰,蓝曦臣只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