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冬天的第一场雪了,李鸣玉就是迎着这场风雪回来的
我打开门的时候,血液仿佛被冻僵了,母亲在失意中瞥见熟悉的衣角,她激动的推开我去抱住她心爱的儿子。
我看着这母子情深的画面,冷笑。
心中的些许愧疚烟消云散,更多的是懊恼,不是害怕李鸣玉的失踪丢失,更多的是对他怎么没有死的怨恨与咒骂。
我的目光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清明正直,反而我不敢看他。
半晌,母亲询问他去哪里了。
我才开始害怕他向父母告状,是我把他带到陌生的环境里,是我故意把他遗弃在陌生的地方。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自己迷路了。
母亲心疼的责备他,一边又抱着他哭,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再次成为家里的隐形人,沉默的走向自己的卧室,沉溺于黑暗的孤寂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事快被时间给冲淡,包括我。
初中毕业后,我和李鸣玉靠近同一所重高,又奇迹般的分到一个班中,文理分科时,因为父母的干预,我和他再次分到一个班里。
高中后我的成绩直线下滑,而李鸣玉的成绩一直很好,分班后又担任班长,深受同学的欢迎与老师的重视。
分班后,换了个英语老师。
老师讲的很好,着重讲作文,我的英语很好,只是作文一直拖我的后腿。
于是我每天写作文,坚持两周以后,我再次拿着作文去听老师的讲解,却碰见李鸣玉。
我的小作文6分,大作文15分,甚至你以前倒退了
他的小作文11分,大作文20分。
这是他第一次交作文,我知道
他以前英语不好,我知道
他现在英语提的很快,我也知道
我呆滞的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没有说话,英语老师用安抚的眼神望着我,说:“你很踏实”
可我要的不是踏实,我要的是成绩!
我要的是超过李鸣玉的成绩!
我要的是父母的关心与认可!
回到座位上,我看见李鸣玉在和我喜欢的女生说话。
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透着酸涩的苦意。
凭什么啊,同一个爹妈生的,同一爹妈养的,就连长相也一模一样
怎么他李鸣玉什么都有,而他李青序什么也没有
我将那张作文纸压到桌垫下,爬到桌子上,埋下头,随意的找到一张草稿纸写下:
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李鸣玉
没有人喜欢李青序
这一刻的我想到很多:
偶然经过办公室时听到我的名字“怎么李鸣玉学习那么好,李青序却那么差,这孩子看起来挺努力的啊”
“李青序,多向你弟弟学习”
“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也”
上厕所回来后我找不到那张纸片了,我看着打开的窗户,可能是风吹掉到地上了吧,可是飘到哪里了呢。
高三期中考试后
李鸣玉又在照镜子,他最近很臭美,不仅照镜子,还买了面霜。
数学课代表在发答题卡,答题卡发下后,我在他的后桌看到他写的满满当当的答题卡
而我的答题卡……半张是白色的。
周五放假后,妈妈在安慰李鸣玉,他似乎有些懊恼,为什么他连110也没上
这次试卷难,理科班100分的也寥寥无几,他平常都是120分以上的。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卧室,没有喜也没有怒,只是发证,又艰难的拿起笔去修正试卷。
第二天的凌晨,妈妈让我去叫李鸣玉吃饭,以往李鸣玉起床很早,今天却起的格外晚。
他的门没锁,我直接进去了。
眼 前 的 景 色却令我震惊
我看到他的脸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的时候
“我要告诉妈妈”
我补充道,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只不过,这次是吓唬他的
他赶紧穿上裤子,乞求道“我帮你补课,你别告诉妈妈”
这是乞求吧?怎么他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我下意识想拒绝,可分数超过李鸣玉的想法逐渐占了上风。
“好”我答应了
又来了,他再次笑了。
在他一日日给我开小灶的补课中,我们的关系渐趋和缓,我的成绩也逐步提高。
办高中毕业联欢晚会的时候,同学们都很兴奋,我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
结束的时候,我迈着有些摇晃的步伐准备回家。
有人扶住我,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
酒意麻痹了我的神经
是我的影子吗
“影子”弯下腰,背上我
我本想挣扎,可他的力气很大,我见挣脱不了,就趴在他的背上了
回家的过程中,影子问我“你那是为什么要抛弃李鸣玉”
抛弃李鸣玉?
我的脑子糊涂了
从记忆的缝隙中扒出“丢弟弟”的往事。
“我恨他”我呢喃道
心脏被恶意填满,伪装被撕破,面具在拉扯
我已分不清“影子”和我究竟谁是我。
借着酒精,我吐出一桩桩一件件的委屈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他什么都有
而李青序什么也没有
既然……世界上已经有了优秀的李鸣玉,为什么还要有李青序啊
或者为什么从出生时就没有李鸣玉呢?
……
“影子”带我回家,为我脱掉鞋子,换上干净的睡衣。
“呕”我好像吐了他一身,影子没有生气
给我拿开垃圾桶,又递给我泡好的蜂蜜水
我喝了。
倒头就睡
第二天,头仍然在痛,只是感觉忘掉了什么东西
高考结束后,我和李鸣玉各自奔向不同的大学,我很少回家,他也是。
直至春节
我提前几天回家
妈妈让我给他整理一下卧室
我没有拒绝
整理书桌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日记本
我对他的日记不感兴趣
只是将他的日记放在书架上
一张纸片却从日记本中滑落
字迹很眼熟,却不是李鸣玉的
确切的来说,是李鸣玉和我的字迹
上面赫然写道:
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李鸣玉
没有人喜欢李青序
那是我的字,我认识
我潦草的字迹下方有着一行楷正的字迹:
李鸣玉喜欢李青序
忽然,门外传来声响
我抬眼望向窗外
下雪了
李鸣玉回家了
END
小结:ill weeds grow ap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