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钱不够啊
这次之后，你跟但拓在达班没有再交流过，吃饭也坐得远远的，连细狗都看出来了你俩的不对劲。
“你跟阿妹不是总挨一起嘛，这回是整哪样嘞，话都不说咯？”细狗戳了戳但拓。
“屁话恁多嘞你。”但拓夹了一只鸡腿给细狗，“吃菜！”
细狗乐得憨笑：“谢谢拓子哥。”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你起身收好碗就回了房间。
沈星端着碗见你走远了才凑到但拓身边去：“你俩这咋整啊，就这么一直僵着？都一星期了，念姐这低气压我都要受不了了。”
“莫得事，她马上就可以回国咯。”但拓连扒了好几口饭。
“她咋回去，她不还欠着猜叔钱吗？”
但拓不说话，夹了口青菜。
“你都给她还了？”沈星震惊，桌上人都抬起头盯着沈星，他尴尬地轻拍了几下嘴，给大家赔了个笑。
你坐在窗户边，听着追夫河里竹筏溅起的水浪声，心情也没能好一些。窗台的花瓶在你去麻盆的第二天就被你拿走，看不见就不至于心烦。
窗外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落在河面上画出一个个圆圈。三边坡的午后总是很闷热，这场雨下下来不仅没让温度降低点，蒸发的水汽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加粘稠。
那天在麻盆回三边坡的路上，沈星就一直在跟你解释，但拓只是为了让你回国故意气你的，你知道，却也无法释怀。
但拓就像是一阵一直在吹的风，你就算使出全力向他挥拳，也无法中断，你只能听着风继续吹。所以你选择重新躲回了房间里，你想要怎样的结局不该由他一个人决定。
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你零乱的思绪，你起身打开门发现是但拓转手就准备关门，但拓却早先把脚塞了进来。
“我讲完就走。”但拓抓着门想推开，但你一点不退让依旧用手撑着门。
“我不想听。”你跟但拓的力气差太远，还是被他挤开了门。
但拓只是站在门边让你关不了门并没有进屋，就跟你来到达班的第一个夜晚一样，分寸感十足。
但拓把一个存折塞到你手里：“这个给到你，应该够你还你爸借的高利贷，猜叔那边你就不用管咯，我会处理，拿回护照后你就赶紧回中国去。”
你打开存折看了一眼，基本每月一笔，已经有好几页了，折合成人民币大概有一百万左右。这些钱但拓攒了好几年，本是用来送他阿妈跟尕尕去中国的，现在全给了你。
“拓子哥这几年跑边水赚得不少啊。”你合上存折晃了晃，拍回但拓胸前，“可是不够啊。”
“那还差多少，我给你凑出来噶。”但拓应该是没想到会这样，松了力有些焦急地往前踏了一步。
你趁机把但拓推出了门外，冷笑了一声，关上了门。
你觉得但拓有时候跟石头一样木讷，他对别人好到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他的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所有的冲动与愤怒都是为了别人。你想让他拼命奔跑一次，就只为了他自己。
你跟但拓的冷战一直持续到猜叔禅修回来都没有结束，这段时间里，找你清创的人的叫声都比之前惨烈多了。
猜叔在你们去跑边水后就跟艾梭一起去苦修，前前后后算起来得有一个多月。这次但拓去的接猜叔，回达班的时候，车上还多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沈星告诉你他就是明哥，跟猜叔是多年好兄弟，偶尔也会到达班来玩。
今天人多，你准备菜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但拓想来帮忙却被明哥扯住要但拓一起喝酒。等你端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大家已经吃了会儿了，酒都空了好几瓶。
“来，丁念，坐。”猜叔招呼你坐下，“我听但拓说你这次为了救他受伤了，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是我没注意才受的伤，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劳烦猜叔挂心了。”你低着头跟猜叔说话。
猜叔“嗯”了一声：“勃邦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
“勃邦目前发生的疫情及以外预案所需药品，我跟拓子哥已经做好了清单，如果供应商那边有相应存货建议尽早配送。”
猜叔看着你微微笑了一下，对你的回答还算满意。
“这就是猜叔你之前说的那个中国医生啊？”明哥说的汉语没有西南口音，“这姿色，放三边坡做医生可惜了吧，不如跟我阿明走，保证让你赚得盆满钵满啊！”
但拓重重放下了酒杯，酒洒了一手。
“阿明你这墙角挖的，我还在这呢。”猜叔挑了挑眉，“而且你这也得看人家丁医生愿不愿意，对吧。”
“猜叔于我有恩，达班的兄弟们对我也很好，可能要辜负明哥的好意了。”你给明哥敬了一杯酒。
整个饭局话题大多都在谈论生意与权利，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就也没太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反正能在酒桌上吹的大多都是牛。只是明哥似乎对你有些兴趣的样子，饭桌上眼睛一直在你身上滴溜个没停。
酒过三巡，猜叔感觉有些疲倦，交代让但拓好好招待明哥后便提前回了屋。唯一的长辈离席后，整个氛围都活跃了起来。
大家喝得都不少，连但拓的脸都有些红了，你跟沈星他们聊着天，不知不觉也喝了两瓶啤酒，反应过来时你的头已经像被捂了层被子一样，又懵又晕。
“喂丁念，你是叫丁念是吧，听说你欠了猜叔很多钱啊。”明哥喝多了，讲话都有些大舌头，“开头当着猜叔的面不好说，你去我阿明的歌舞厅干，再做做边境新娘，一年随随便便能有个几十万嘞，我说的是人民币哦。”
“不用了明哥，达班挺好的。”你再一次拒绝明哥。
“明哥你咋又开始挖人嘞，好好喝酒嘛。阿妹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噻。”细狗嗦了一口嗦螺。
“细狗你懂什么嘛，不做那只是给的钱不够。女人，只要给够钱啥都能干。”明哥支着大嗓门喊。
你看到但拓的脸在听到明哥的话后明显阴沉了几个度，顿时起了坏心眼。
“明哥说的也没错，我为了回中国确实需要钱。但我也不能做违背道德坑蒙拐骗的事。”你微微低着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一听你的话明哥瞬间来劲了，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拍在桌上：“简单！来，这些钱在这，今天我们玩玩儿！你脱一件衣服给你五万勃磨币，要是能脱光，这钱你全都拿走！”
“莫闹咯。”但拓的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黑得吓人，声音带着些警告意味，像在对明哥说，但更像是对你说。
“干啥呀拓子哥，大家玩玩儿吗！”明哥没有理会但拓，“怎么样丁念，做不做啊你。”
周围是大家的起哄声，吹着口哨敲着桌子喊你脱。但拓死死盯着你，眉头皱得像一团解不开是绳结。你被他盯得心火直冒，借着酒劲，心一横，站上了自己的座位。
细狗也来了劲，跟个二愣子一样一只脚站在椅子上，敲着桌子跟明哥带来的那伙人一起瞎起哄，被但拓单手拽了下来，力气大得细狗都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本想问但拓为什么用那么大力，但在看到他阴沉的脸时乖乖缩了头。
“念姐别闹了快下来。”沈星生怕你摔了，一边护着你一边想把你拉下来。
沈星的头都有两个大了，但拓在他对面跟个黑脸关公一样，时不时还给他一个信号要他拦住你，结果你在椅子上比蚂蚱都难抓。
“姑奶奶我真求你了，你别闹了！”沈星真的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你一把推开了沈星的手，“唰”地一下就把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一脸挑衅地看着但拓。
“唔哦！”房间里的口哨声更响了，拍桌子的声音简直要掀翻屋顶。
达班的夜晚有些冰凉，你穿了件咖色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此时没了外套，你纤细的手臂露了出来。在三边坡这段时间你晒黑了些，但肤色依旧白净，灯光在你头顶洒下来让你浑身发着光，在三边坡浓黑的夜色里，就像一颗夜明珠。
“明哥，明哥差不多可以了。”沈星见劝不住你，就去明哥旁希望他能制止这场闹剧。
明哥没理会沈星，他本就是那个最起劲的人，此刻正搓着下巴像看一件商品一样打量着你。不仅是明哥，四周的人都用粘腻的目光死死盯着你。
接触到那些目光时，你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他们的眼神像一把把蘸了酱的刷子，在你身上留下一道道黏糊的痕迹，让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这时你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这里的人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人，你只是他们娱乐消遣的对象，他们挥舞着金钱，想买下你的尊严。
你突然觉得你站得太高了，腿有些打颤，想下来，但是在接触到但拓的目光时你停住了。
但拓整个人藏在黑暗里，只有眼睛闪着光锁着你，手交叉在胸前，小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周遭散发出的寒气冻住了你的四肢，让你动弹不得。
他凭什么生气，明明是他不要你了。
突如其来的委屈让你不知所措，眼眶瞬间染上了红色，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想让但拓发现。
“整哪样！搞快些啊！还想不想要钱嘛！”明哥带来的一个人站起身来催促着你，手一伸抓着你背心下摆就想帮你脱。
你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就往一边倒下去，却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但拓扶稳你，反手就给了那人一拳，捡起你的衣服，一句话没说，扛起你身就走。
“哎哎！拓子哥你干嘛呢！”好戏被打断，明哥一脸不爽，起身就想去追但拓，被沈星按住。
“干嘛呢沈星！”
沈星摇了摇头。
明哥看了看你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沈星，一脸不可置信：“这，不会吧！”
沈星闭着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明哥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沈星的脑袋，“拓子哥这不得恨死我！”
“拓子哥为哪样那样扛着阿妹嘞，饭还吃不吃咯！要不要给你留饭嘛拓子哥！”细狗扯着嗓子朝但拓喊，一瞬间大家都对这个非文化纯物质遗产的厉害之处有了实质的了解。
Chapter 23 今晚要跑的人怕是你
“放我下来！”你趴在但拓的肩上胡乱蹬着腿，但拓任你在他肩上蹬着，不说话，沉默得像一个哑巴。被挤压的胃部让你难受，但更让你难受的是但拓熟悉的气味，它放大了你的委屈，你拼命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到你房间后但拓才肯把你放下，但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屋内，面色沉的就像夜晚的追夫河水。
“你出去！”你催促了几句但拓都不动，用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今晚为哪样要那么做。”但拓终于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他低头看着你，愤怒与不解就像江水一样在他眼里翻涌着。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刚平息的情绪又开始激涌。你的内心烧着火，用力挣开但拓箍住你的双手，“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最好刚刚也别管我！”
“你为哪样要讲这种话。”但拓蹙着眉，心情也不太好。
“我就是这么说话的，你拦着我赚钱还想我跟你说什么好话？你知道那沓钱有多少吗！至少有三万人民币，拿了这笔钱我可以少在三边坡待两个月。你不是想我早点回国吗，我赶紧攒够钱回中国不正好遂了你的愿！”
你就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张牙舞爪着想啃咬这个让你受伤的人。
但拓有些不懂你愤怒的原因，在他看来，让他帮你还债，你就可以过上更加平稳安定的生活，这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但他仍愿意承受你的所有情绪，就像他愿意一直为你付出一样。在你平静了一些后，但拓轻声说：“不管你怎么生我的气都莫得关系，但是不要作践你自己。”
你一听但拓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作践我的明明是你啊，但拓。”
“你对我的好，给我的钱都像巴掌一样在扇着我的脸。”
“我不要你的钱，我的债我自己会还。我不是你养的小麻雀，不需要你的悉心照顾，也不需要你给我选择未来。我不是那么软弱又没用的人，我可以自己做决定并承担相应后果。”
“我不想丢下你回国，不想生活在没有你的地方。我每天都很想你，也都很怨你，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你明明喜欢我的不是吗，那你怎么舍得赶我走啊。”
“你想要我回中国的话就别再管我了，你一边推开我，一边又在我身边我真的受不了。”
但拓愣住了，你的话就像一根细丝，一圈一圈缠住了但拓的心脏，你每说一句，就牵扯着细丝让他的心脏痛一下。
“我不想你回中国去，我想你一直待在三边坡，待在我身边。”但拓嗓子有些哑，“但是三边坡太乱咯，我们这种人都不晓得过了今天还有莫得明天，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过这种日子。”
“我只想你好好的，把债还完在中国过新的生活。”但拓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太害怕咯，我确实就是个胆小鬼。”
“那我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
“是我做错咯，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你好的事情，忘记考虑你的心情。”但拓顿了顿，看着你的眼睛认真说，“我舍不得你走，真的。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不再流泪了，只是还有些抽噎。
“我会一直陪到你。”但拓搂你进怀里心疼地拍着你的背，“阿念你莫再哭咯，我心头都难受。”
“你可以自私一点的拓子哥，不想我走就拼命留住我，把我留在三边坡，告诉我你希望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我愿意的。”你伸手环抱住了但拓。
“我怕你会后悔。”但拓声音轻轻的。
“我这不是冲动做出的决定，拓子哥你别再犯轴了。”
“之前的事是我脑壳发憨，以后不会咯。”但拓用手托起你的脸，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你的脸颊，一脸心疼。
月光洒进了屋内，你还带着泪痕的脸映在月光中带着清冷的破碎感，但拓更恨之前那个愚蠢的自己了。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你，声音里透着坚决：“如果我以后辜负了你，你就用我给到你的那把🔫沙了我。”
“不要让我这么做。”你抬起头，跟但拓的额头碰在了一起。
窗外起风了，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此时听来你竟觉得有些撩人。
但拓捧着你的脸，指尖捻揉着你的发丝，发出的声音与窗外的竹叶声有些相似。你耳朵被闹得有些痒，侧着脸在但拓手上蹭了蹭。
房间里静得过分，好像都能听到月光游走的声音。你俩离得很近，但拓的呼吸拍在你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精味。你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只能微微张开口，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气。
“阿念……”你感觉但拓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可以吻你吗？”
你垂下眼睛没有回答，下一秒但拓的唇便落了下来。
“小但拓，今晚想介绍你们认识一哈，可以吗？”
你没有回答但拓的问题，只是踮起脚，圈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耳语：“你还会逃跑吗。”
“我怕今晚要逃跑的人是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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