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不敢告诉许枝晓他在这里有住处,也不敢说他其实已经断断续续陪许枝晓在德国呆了快小一年。说出口肯定会被擀面杖打出家门。
他裹着毯子在沙发上艰难的翻了个身,捡着重点和林高远还有周恺说了这面的事儿。
“慢慢来吧,胖儿。是你当初说和人家没感情的,没把你半夜扫地出门你就庆幸吧。”
一句话,又把樊振东带回到两个人吵架的那个晚上。摔碎在地上的玻璃瓶,没有吃几口冷掉的外卖,许枝晓包着纱布的手腕,手机上一通又一通的未接来电。
他其实过了很久才很迟钝的感觉到了附骨灼心的疼。不想回家,哪怕许枝晓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打包收拾进箱子里,也不敢去他爸妈哪儿,她妈看见他饭都气得吃不下。于是只能在宿舍住着,许枝晓送的那只兔子被他收起来又放回枕头边上好多次。
情侣手链被他单独收起来放进了一个白色盒子里,和许枝晓在篝火前接吻的照片也一直放在不透明的手机壳后面。
有些人在你生命中存在的意义,是一瞬间到好几年才能感受到的。
“要不我去跟莎莎曼昱他们几个探探口风。”
“别。”樊振东秒回。不说许枝晓跟她们的关系,如果不是认识樊振东很多年了,女队那几位绝对当樊振东是过街老鼠。
冰箱突然运作,嗡嗡声在夜里有些明显。樊振东又想起公寓里的那个旧冰箱,许枝晓当时总说那个冰箱年纪大了,制冷像咳嗽。她离开的第三个月,冰箱果然坏了,樊振东当时盯着化成一片的速冻饺子,最后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那是他和许枝晓一起买的最后一点东西。
外面没有下雪,邻居家的猫叫声听得格外清楚。许枝晓以前总喜欢在家里的窗台外面留一点猫粮,并且很严肃的告诉发财不许偷吃。后来物业反应有人投诉,她就改去地下车库喂。有一次樊振东在配电箱后面找到她,卫衣袖口沾满了猫毛,“这只是新来的。”樊振东记着许枝晓当时的眼睛亮的不行,“小爪子跟你发球一样,有劲儿!”
周恺发过来一段语音,樊振东放了最小声音,是他小侄女儿,“樊叔叔我想你啦!”尽管被纠正过许多次,小姑娘还是执着于叫他叔叔,然后叫许枝晓姐姐。他当时还因为这个跟许枝晓撒娇,委屈的不行。
睡不着。
越想越睡不着。
樊振东盯着许枝晓禁闭着的卧室门,黑压压的像是要把他吸进去,门缝透出的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很像奥运前的那个晚上,他躺在床上好像要被怪物吃掉,是许枝晓抱着他,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
在许枝晓身边让他格外有安全感,但是她拒樊振东于千里之外,又让他不敢越池半步。
明明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卧室门突然“咔哒”响了一声。樊振东浑身绷紧,下意识闭眼装睡。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停在沙发前,带着香草味的呼吸轻轻落在他额头上。许枝晓给他盖了一个厚了不少的毯子。
毯子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肩膀。樊振东感觉到她指尖残留的一点暖意。他睫毛颤了颤,差点就要伸手去抓她手腕。
脚步声渐渐远了。樊振东在黑暗里睁开眼,看见卧室门缝漏出的光在地板上突然消失不见。像他们分手那天没吃完的拔丝地瓜,轻轻一扯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