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海水拍打着礁石,檀健次随风凝望着海浪那溅起的泡沫,倒映出回忆的褶皱恍惚间蓝和白的交错 。
0.1
06年的夏天总是有一种泡沫的感觉,很美,和很干净的天空,绿的浓郁树木,金灿灿的太阳,尽管真实地存在着,却令人觉得像泡沫那样虚幻。
太阳还是毒辣的,为了不被晒伤,檀健次不得走进巷子里。
巷子是寂静的,古槐和葳莛着紫色花朵的梧桐点缀在小巷深处,就是在夏天的正午,也有一种自然的清涼和宜人。
自己往深处走去,凉意扑面,不禁得一缩,再睁眼,海涛拍击岩石和沙滩的声音,永无休止地喧响着。
几乎像一条白线似的浪花从远处奔腾而来,猛碰到岸边,发出富有韵律的激溅的声音,然后进着泡沫,消失在沙石之间。
"你今天不太在状态,不像你的风格。要不我帮你向导演请假,你下午休息一下,晚上再拍吧"
"好,辛苦你了"
"没事,你先好好休息,没必要那么赶进度"
等他走上岸,坐在石墩上垂着头,眼睛有些模糊。
从远处看,小小的人儿不知道在发什么愣,手边揉眼睛,嘴边念叨着什么。
听不清的声音像隔了层膜,传入耳中。
檀健次抬起头,望向海的对面,他看见的是熟悉之人的身影。
他努力想看清那人的眼,可雾从眼前飘过,睫毛上挂起了一层细细的珍珠。
太模糊了。
雾从耳边掠过,仿佛母亲低吟着一曲轻缓的催眠曲。
雾在身旁沉浮,身子摇摇晃晃就像飘在九重云霄。
"健次啊,健次,你咋又赖床,不是说好我做完早餐你就起床吗,绝了都你……"
耳边响起的是低沉缓和的声音。
"嗯…你好吵,别闹了,我再睡会儿"
貌似是下意识的习惯去回复。
"我吵?檀兮尔,来,咱俩来扯扯,是谁昨晚上睡不着非拉着我唠了三小时嗑的?是谁说今天早上要吃我做的面让我早点起来做完喊你起床吃的?你真是,我服了,檀兮尔你绝了"
站在床边的人边说边去扯檀健次的被子,一捞,把人捞起来,等面前的人儿眼睛睁开后,递上了湿毛巾。
"我说昨晚上得开空调,你又嫌冷,现在出了一身汗估计不太好受,一身黏糊糊的"
檀健次用毛巾擦干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后丢回给正在念叨的人。
"我要先洗澡,你去吃早餐吧"
檀健次站起身来握住叨叨不止的人的肩膀,把人推出门外。
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他转身,迈开步子。
0.2
燥热的风吹来,引得树叶婆娑作一片枯叶辗转至檀健次的脚边,他不由得停住脚步,弯下腰去捡。
高举过头的叶片挡住了零碎的阳光。
忽地,耳边响起八音盒的声音,回头望去,火花流泻而下像缀满星星的胡须。
"你说,升空的烟火,是圆的,还是扁的"
檀健次靠江边的围栏旁,双手不停扇动,嘴里忽蹦出一句莫名,无厘头的话。
"圆的也好,扁的也好,奇任形状也好,只要我们这一刻在一起就好"
近处有烟花炸起,照亮了面前逐渐放大的脸,檀健次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最近看的一部电视剧里的台词,
'秋水为神玉为骨'。
余情未了的风,一直尾随到秋的未端,来到冬季的边缘,撕开冬天的面纱。
街上行人寥寥,道路上的积雪渐厚,踏着松软的积雪而行,脚下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声响,身后留下一串清晰可见的足印,须央之间,又被风雪掩埋,大地上一片洁净。
寒风钻骨,檀健次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加快了脚步。
狂风吹得枝头树叶簌簌作响,街头情侣将完整的烤红薯掰开,一人一半,白烟在空中飘散,一切让冬天具象化。
临近家的拐角处,有个人手里像抱着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的近了才发现那人是家里那位。
"你这个人好像傻了,怎么光站着不上楼"
檀健次凑了上去看见他怀里抱着一只被围巾裹得严实的小狗。
怀里的小狗像那只还在家等着俩人的小狗,像自家先生从小小一个喂到4岁赵大胆。
最后的最后,俩人一起给它找了一个很好的领养人,它也会从小小的一个被爱它的主人用爱,浇灌出新的血肉。
0.3
"檀老师……檀老师……"迷糊间听到有人在哭喊,身上各处同碎骨之痛一般,还闷热极了。不一会儿,似乎有冰凉的东西掠过身体,最终停在额头,疼痛极大地被缓解哭喊声也变得越来越小,渐渐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盖过一切。
醒来的瞬间,浑身都疼的厉害,张开嘴,喉咙灼热,每次咽唾沫都会让人喉咙发紧。
"醒了?"
坐在床边的人递过来了一杯水。
"谢…谢谢"
干巴巴地回了人一句俩人便都不说话了。
尴尬,檀健次想,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俩人争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浩哥煮了粥,你要喝点吗"
那人从床下提上一个保温桶,打开盖子摆在床头柜上,看样子是不容人拒绝。
"怎么就折腾成这样了"
病房里的灯不算亮,那人长时间未打理的头发垂坠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没什么大事,就是没吃晚饭低血糖摔下去了,别太担心,现在也不晚了,回去吧"
"回北京?我开了几个小时车来看你,要的不是你这一句回去吧"赵泳鑫起身走到床尾将大衣脱下。
"我不是这…… "檀健次未说完的话被入门的李大为打断。
当意外接踵而至的时候,语言便会被淹。
当时无心浏览的话此时太过应景,貌似总能从这话中窥见到从前争吵的影子。
"鑫哥…方便出来一下吗"李大为的神情有些许古怪。
不好形容的古怪檀健次想。
"好"
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病房。
0.4
窗外的天空被病房的窗棂分成碎片,那绵延不绝的墨绿被封存在碎片里,蝉鸣叫着想要冲破束缚。
楼下聒噪的人群和小朋友手上快融掉的冰棍,以及那猛烈的炽热的太阳,刺破梧桐树的叶缝折射在窗帘上。
"为什么把窗帘拉上了"
檀健次问进门来给自己检查的医生,出了什么事,窗帘从自己醒来就不曾拉开过。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的眼睛现在受不了强光"医生做完检查又将床头上的台灯调暗了一个档。
赵泳鑫推开门,向医生点了点头。
这样的结果啊……倒是早有预兆。
赵泳鑫从门外走到病床边,
一共十步,檀健次数了数。
最后一步的时候,赵泳鑫停在床前,
往后退了一步。
说真的,看着认识了十六年的人儿再一次静静地坐在病床上赵泳鑫有些许感慨。
"小鑫"
很久没见的人又瘦了一圈。
"赵泳鑫"
"我在"
很多年里不曾用过的回答让人有些愣神。
记忆里看着自己傻乎乎笑的人现在躺在病床上。
檀健次,你飞的越来越高了,会冷吗?
"大为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处理了一下你剩下的档期怎么排"
"上热搜了吗,因为探病"
太聪明了,檀健次。
病房的灯太暗了点赵泳鑫想。
兮尔的眼睛不亮了。
"嗐,探病而已,王浩他们都在来的路上等会上热搜的可就不止....."
檀健次低头听着,忽然转头看向柜台上的粥。
"粥凉了小鑫"
赵泳鑫扭头看着碗。
骗人,明明是热的。但赵泳鑫收碗的动作不停。
"浩哥他们到了快,他那带了热乎的"
小鑫....
0.5
窗外枯叶辗转,去年枯了的叶子落在了今年的夏天,过去和今夕在这一刻发生了重叠。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懒洋洋的自由,我向往的自由是通过努力勤奋实现的,更广阔的人生那样的自由才是珍贵的,有价值的,我相信一万小时定律,我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灵感和坐等的成就"
一年前聚餐上说过的话,被赵泳鑫录成音频拿去当成手机铃声。
"喂浩"
趁赵泳鑫走到窗前打电话,檀健次偷偷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左右翻了翻,抬头看着赵泳鑫的背影,犹豫一瞬后塞进了赵泳鑫呢子大衣的口袋里。
做好一切后跟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刷着手机。
"健次,浩哥他们到楼下了,工作室那边出了点事,我先走了奥"
"好,路上注意安全"
赵泳鑫点了点头,套上大衣把手机揣进兜里,抬脚往门外走。
小鑫,
我期待你能发现,
三十二岁檀健次的小心翼翼。
像二十岁的你发现十八岁的少年心事一样。
小鑫,我在赌。
在赌三十四岁的赵泳鑫会和三十二岁的檀健次重新走下去。
0.6
房门关上,黎明的曦光透过窗帘。
小鑫。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我足够勇敢,可结局不可知晓。现在,梦醒物是人非事事休,连记忆也模糊许多。
0.0
小鑫
世上没有常青树
春夏已逝秋冬逢面
你怎曾问过我
"怎么走到如今这般的"
我想现在,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十八年前
因为命运使然
十八岁的你拍下了十六岁的檀健次
因为共同梦想
我们相遇在梦开始的地方
七年前
因为命运弄人
属于mic的时代落下幕布
因为不服命运
二十九岁你和二十七岁的檀健次替对方站在本应属于对方的灯光下
小鑫
其实这就是答案,
路不同,不相为谋
但
小鑫
冬囚夏蝉,我栖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