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程予月翻看着以往的卷宗。如果仔细看,都是雍王离京前的卷宗。
楼犇穿着官服急忙走来。
“使君,何家女公子已成功和雍王世子结识了。”
程予月这才停下翻看的动作,她有些恍惚。
“已经接触了吗?你弟弟可还安好?”
“阿垚无事,他已化名启程去收集雍王的罪证了。至于京城这边,我已知会良人,说阿垚上元节后染病,需要静养。”
“辛苦你们兄弟了。”
程予月听完楼犇的汇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但从她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她还不能放心得太早。
“自霍将军死后,朝廷兵力元气大伤,以致陛下不得不求助各路诸侯。前日因,今日果。诸侯多有反意,真正的太平日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收起卷宗,程予月慢慢走到门前,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今日的月亮倒是圆满。
“楼犇你说,如果陛下将那些造反的诸侯都杀掉了,太平日子还会有多远?”
楼犇想了想,才回答程予月。
“应该近在咫尺吧?毕竟已经没有会造反的诸侯了。”
然而程予月却反问了一句,“是吗?”
不等楼犇思考出个所以然,程予月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看未必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朝廷和诸侯两败俱伤,治下民生凋敝,无十数年不可兴茂。这样的局面,比之汉初如何?”
秦末中原大乱,各路诸侯争锋,更是消磨着民生。好不容易大汉一统天下,可接手的中原却是千疮百孔。
而与之相对的草原,却迎来了冒顿单于,迎来了匈奴的统一。
“我先前担任陇西郡守,不仅要平叛,还要抵御外敌。西北有羌人,正北有匈奴,东北游离着东胡和鲜卑。”
程予月目光如炬地望着头顶的月亮,问着楼犇的同时,也在问自己。
“若是中原疲弊,无力可敌。你想不想到中原分一杯羹呢?而那时,中原又该如何处之?”
楼犇猛地看向这么说话的人,心中有些地方被狠狠触动。
“最初得知此计时,我还有些踌躇,觉得这太过冒险,稍有不慎便会损失惨重。可后来我冷静下来,又觉得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平叛啊,要求的就是快狠准!若是用刀子慢慢的磨,不仅让敌人痛苦,还让自己备受折磨。兵,粮,钱,这三样东西哪一样缺得了?如今的我们可没那么富裕。
今日且拿雍王试试水,来日,我便有更好的法子收拾他们。”
楼犇听程予月的意思,知道了她下一步的想法。虽然他也有想借此立功,摆脱大伯一家。可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京兆尹就不怕何女公子出事吗?”
“担心又能如何?我又不是神人,可以保证一切万无一失。昭君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势必做好了准备。再说了,”
程予月目光犀利地看向楼犇,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是在告诫。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想要立足于朝堂之上,该丢的善心通通都得丢掉。你以为自己的善心能保全家人吗?善心保护不了他们,甚至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楼犇连忙低头,表示受教,“属下明白。”
*
凌不疑赶到京兆尹府时,楼犇已轮值下班,而程予月还在整理许尽忠的供词。
因着许尽忠此前参与过孤城一战,凌不疑着重审了关于孤城的事,而程予月则负责审问军械去向。
“予月。”
程予月抬头,发现凌不疑已来到了自己面前。她放下手里的供词,笑问道:
“凌将军,今日上元佳节,为何不陪着家人,反倒来了此处?”
“京兆尹公务繁忙,我来此处看望一番,这也不可吗?”
凌不疑说着摇了摇提着的食盒。程予月莞尔一笑,又拿起供词,说道:
“那你可来晚了。本官的家人已先你一步嘘寒问暖。那些吃食就留着给将军自己用吧!”
“那也无事。”
凌不疑将食盒一放,笑着坐到程予月身边,拿起一份供词。
“本将军负责追查军械,今日正好看看结果。”
这一看,他的目光忽然凝重了起来。拿起的那份供词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雍王。想到属下汇报的内容,凌不疑看向身侧的程予月。
“予月,你可知今日雍王世子也在灯会上?”
“我知道,他不仅在灯会上,还借机结识了昭君。”
“你知道?”凌不疑问。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忘了楼家兄弟在谁麾下当值?”
凌不疑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又看着供词里的雍王,便问她:
“雍王是不是想谋反?”
“如果没有这个心思,怎么敢倒卖军械,又怎么敢趁机接触何家?”
程予月递给他一份供词,上面写着雍王何时扶持许尽忠上位,何时开始偷偷倒卖,偷偷接触武将。
只不过先前接触的武将根本不中用,雍王打过万将军的主意,可万将军的势力有点少。而何勇,他的性价比更高。
“你就这么看着肖世子接触何昭君?”
面对凌不疑的疑问,程予月笑了笑,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
“早年我对你用过的计谋,如今换了人换了对象,你就不认得了?十一郎未免太健忘了些。”
面前的女子狡黠地笑着,带着几分得意与漫不经心。让凌不疑一下回忆起,在陇西郡他们私下相处时,程予月就爱这样调笑。
“予月,别闹。”
凌不疑呼吸一瞬间全乱了,他连忙压下她的手,放在心口处。
“我可没闹你,只是提醒你罢了。别自己踩过什么陷阱,转头就忘了它的本质。你呀!记得归纳总结。”
“是,小生受教了。”
凌不疑上前抱住程予月,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与在陇西时一样。
“雍王之事你要万分小心,也要让何将军多多留意。雍王不是好相与的人。还有那日抓捕许尽忠时,我。”
程予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话。
“这话就别说了。你名不疑,既然叫了这个名字,我便不会随意怀疑你。你替我看着雍王,来日我还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