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的回廊四下寂静，程予月倚美人靠而坐，凌不疑正坐在她面前。
方才他们穿过小门，来到了程家二房的新居。
就像红楼梦荣宁二府，两家之间只隔了一道墙。中间开道门，方便两家串门交流感情。
程家也是这样的设计，甚至还多开了几道门。
“一定要亲自去陇西吗？就不能让我去？”
凌不疑攥紧那枚平安扣，神伤地看着程予月。
“你去？雍王又不是傻子，你去未免也太明显了吧！只有我去最合适，不仅能迷惑雍王，还能让他以为自己多了一分劝服何大伯的筹码。”
凌不疑知道自己说不过程予月，选择了沉默。
潺潺流水声安抚着躁动的心，程予月也静静望着凌不疑。
“十一郎，我同你说过，喜欢上我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心中的沟壑不比那些满腹经纶的学子少，甚至比他们还要多上许多。
在踏上这条路前，有许多人劝过我，他们是我的父母，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夫子，甚至是一些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劝我放弃也好，骂我痴心也罢，我都不曾在意。
因为我是我自己的。我该活成什么样，也是我自己决定的。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甚至为此甘愿付出代价。我对自己的规划里，从未有过婚嫁。
你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又太过热烈，从陇西延续到了洛阳。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我后来想通了，这段感情于我并不算坏事，所以我用插花回应了你。
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我接受你的感情，接受你闯入我的生活，但不代表我要失去自己的理想，失去自己原定的计划。我离经叛道，可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想你对我是有数的。”
程予月说了一大通话，也观察着凌不疑的反应。他终究是败下阵来，接受了现实。
他笑了一声，将程予月揽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本就是我的强求。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才该是常态。但偏偏我的神女回应了我，这叫我怎么不患得患失？”
程予月任由他抱着，也懒得再动。仰起头抚上他俊美的面容，严肃地反问：
“患得患失之感在日后可能越来越多，就算如此，你也不及时止损吗？”
凌不疑双目含笑，低头轻轻啄吻心上人的朱唇。
“我不会放弃你的，患得患失只是我与你相处太少，我会努力与你共事。不论是私下还是朝堂。”
“那你可做好没名没分跟着我的准备，我说了，我的规划里没有婚嫁。”
程予月再同凌不疑强调了一遍，让他看清现实。
“若你的父母不答应，又或是陛下强行赐婚。我也不会阻拦他们给你找夫人。只是你成婚后，便要承担起丈夫的责任，不要再来找我。”
“不会的。我不会耽误其他的小女娘。”
凌不疑赶紧和程予月解释，表示自己不会得寸进尺。
“我，我会试着接受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只求你别离开我。”
要是以前，凌不疑大概不会接受，甚至觉得自己疯了。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心里住着什么样的恶鬼。他想把可触及的光明攥于掌心，让她永远逃不掉。
但爱是克制，是对心爱之人一再忍让，是舍不得心尖尖上的人受委屈。
他知道这一退就是无数次退让的开始，但他甘愿如此。
他以为会是自己驯服那位桀骜不驯的女子，让她为自己停留。可现实是他停下步伐，等待她的转身。他才是被驯服的人。
程予月描摹着凌不疑的眉眼，莞尔一笑，主动吻上了他的唇，片刻后离去。
“等我的两位小妹有归宿后，你便带我去见见你阿母吧！一二三，我住你家，四五六，你住程家。七八九各自分开，至于十日，看情况去谁家住方便吧！”
“都依你。如果一二三我住皇宫，你要陪我吗？”
“去皇宫陪你也行，前提是你来接我，我才过去。不然我就只陪着你阿母，你自己一个人在皇宫住吧！”
程予月牵起凌不疑的手，领着他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房。找出一张密信塞到了凌不疑的怀里。
“这些是什么？”
“是我在京城留下的后手。”
程予月嫣然一笑，慢慢靠近疑惑不解的人，低声细语，宛如情人呢喃道：
“虽然陛下与何大伯约好，用婚事麻痹雍王。但肖世子就在京城，我怎么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十一郎可还记得景帝弈棋啊？”
汉景帝还是太子时，因为下棋输给了吴王太子，直接用棋盘砸死了对方。但汉文帝没有追究，反而压了下来。后来吴王谋反，也是汉景帝收拾了这位诸侯王。
凌不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自幼读史书，对前朝之事分外熟悉。
“你想让太子除掉肖世子，可他真的能动手杀人吗？”
凌不疑由宣后教养，对太子也算了解。杀人的事，三皇子可能干得出来。可太子……
抱歉，他实在看不出来太子有那个狠心。
“杀人的事，也不一定非得太子动手啊。储妃又何尝不是君呢？”
但程予月不以为意。
“十一郎还不知道吧？太子妃大喜，陛下要当祖父了。”
捏住凌不疑冰凉的耳垂，程予月调皮地眨了眨眼，问他：
“若肖世子欲害皇孙，太子妃为子讨要公道，却不小心误杀世子。十一郎你猜，陛下是看重雍王的儿子，还是自己的亲孙孙呢？”
凌不疑懂了，他没有阻止程予月的计划。
“那计划会伤到皇孙吗？”
“太子妃好不容易有孕，她是傻的不成？我难道又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吗？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得了程予月的保证，凌不疑不再过问。看着手里的密信，问她：
“这东西需要我交给太子妃吗？”
“不必。你交给楼家的女公子楼缡就行。她知道该交给谁，再由谁交给太子妃。”
“不会是交给王家女公子吧？”
凌不疑笑着问，程予月上前抱住他。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信会交到太子妃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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