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无奈地摆了摆手,面前这些人,他现在确实还打不过。
他转身轻轻拍了拍身边两人的肩膀,衣袂在风中微扬,“走吧,长风,白姑娘,我们一起回去,别让长辈们担心了。”
唐怜月微微欠身作礼,向右侧优雅地伸出右手以示相迎。他回眸望向伫立在不远处的两位杀手,声音清冷如月下寒泉,“二位,可要同往。”
苏暮雨不禁侧目与慕雨墨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唇角同时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唐公子,说笑了,我们可是暗河中的杀手,这种喜庆事,最好还是不要参与了。”
慕雨墨眼波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公子,确实说笑,暗河可不比唐门……”
唐怜月袖中的手微微一顿,声音冷冽如冰,“唐门研究暗器,背地里杀人,暗河研究杀人,说到底殊途同归,有缘再见。”
百里东君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唐怜月衣袂飘飘,紧随其后。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青石板上绘出一幅江湖离别图。
“雨哥,你觉不觉得未来我们还会和他们再见?”慕雨墨收起那副轻佻模样,眸光认真地看着苏暮雨。
苏暮雨望着天际最后一抹霞光,轻声说道,“一定。”
“那雨哥觉得他们未来会不会很厉害?”慕雨墨笑靥如花,她也看出这几人注定不凡。
“不用多久,他们都会名扬天下。”苏暮雨语气笃定,目光深远,“如今的江湖还是八公子的主场,一众英雄儿女只作得绿叶点缀,可是五年后,十年后呢,江湖上就会是他们的主场了。”
“雨哥,你这话说的,像是自己很老成似的,明明才二十不到好吧?”慕雨墨轻笑着将手搭在他肩上,眉眼间尽是俏皮。
“那个用枪的少年身上有一股锐利的枪意,怕是在用枪一途要领跑整个天下,那个白衣的姑娘袖口已经拿出银针,是药王谷的传人,而且我还看到了三针引线的影子。”苏暮雨难得话多起来,眸中闪着少见的光彩。
慕雨墨知他难得有此兴致,便柔声应和:“苏家的三针引线?”
“嗯,她应该就是喆叔藏起来的那个女儿了。”苏暮雨颔首,语速缓慢。
“喆叔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半退隐了,大家长和提魂殿三官都默认下来了。”慕雨墨眼中浮起疑惑。
苏暮雨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道:“当然是因为他们打不过喆叔啊。”
事实便是如此简单。大家长虽然厉害,却没有把握杀死苏喆,提魂殿三权力再大,也大不过苏喆背后的人。
真相更是简单得惊人,百里家的军旗往地上一插,谁敢说一个不字?十八年前,百里成风亲赴暗河提魂殿,将苏喆接出,随后苏喆与温络锦隐居成婚,诞下一女,便是白鹤淮。
不过这些往事,苏暮雨和慕雨墨自然无从知晓。
“不提这些,唐怜月,毋庸置疑,未来的唐门门主,暗器百解,用毒也是一绝。”
慕雨墨点头,对唐怜月将来名动天下毫不意外。
“百里东君,注定要名扬天下的,只要他愿意,江湖朝堂都会有他的身影。”
“是啊,他的命真好。”比我们好多了……
他生来便含着金钥匙,一路顺风顺水,一朝习武,便有儒仙指导,再进一步,便已是李先生弟子,身后更有两大家族鼎力支持。他是注定要踏上一条由无数人铺就的英雄路。
只是最后,谁会与他并肩而立呢?
……
“言缕姐姐!”
李寒衣蹦跳着来到洛言缕身边,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声音甜得像蜜糖。
洛言缕弯下腰,指尖轻柔地捏了捏李寒衣粉嫩的脸颊,笑靥如花:“小寒衣,又要打趣姐姐吗?那就别怪姐姐先下手咯!”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笑出声来。能下什么手呢?李寒衣才七八岁年纪,即便要承袭家中那套,也需等上十年光阴。那时自己说不定早已……
想到这里,洛言缕急忙止住思绪,若不是在场人多,真想轻拍自己的脸颊醒神。说不定那时,自己的孩子都已与李寒衣一般大了……
“言缕姐姐,带小寒衣出去看看嘛。”李寒衣轻轻晃着洛言缕的玉手,娇声央求。
众人皆默契地移开目光,显然默许此举——让洛言缕出门透透气,散散心也是好的。
洛言缕心绪微乱,正需透气,便柔声应道:“好,姐姐陪你出去。” 她站起身,裙裾微漾,温柔地牵起李寒衣的小手,向门口走去。
恰在此时,一串熟悉而清脆的铃音,伴着几声青春洋溢的嬉笑,蓦然从廊外传来。
洛言缕的脚步霎时顿住,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怦怦直跳。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李寒衣的手,既不敢回头坐回原位,更不敢望向那笑声来处——她能想象,身后定是满是揶揄笑意的目光。
“司空长风,白姑娘,你们不一起进去吗?!”百里东君清朗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传来。
“等的是你,好吧!”司空长风笑着揶揄。
“是啊,还不快进去!”白鹤淮已将门推开一条缝,笑语盈盈。
“啊……你们先别推我啊!……”
一阵轻微的推搡笑闹间,雅阁的门被轻轻撞开,百里东君有些踉跄地跌了进来。
他微低着头,耳根泛红,尴尬地抬手挠了挠额发,“师兄们,早啊,嫂嫂们,好啊!”
急切间言语都有些慌乱,也顾不得这称呼是否全然妥当,只管脱口而出。
虽然,好像确实没叫错。
洛言缕望着他这般的窘迫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她微微垂下眼帘,轻轻咳了一声,似是在悄然期盼着什么。
百里东君闻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她相遇,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澄澈的笑意,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声地说道:“言缕,早啊。”
洛言缕顿觉脸颊发烫,忙将身边的小寒衣轻轻推向身前,此刻这小丫头正是最好的“挡箭牌”。
她倏地背过身去,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红着脸轻轻点头,声如蚊蚋:“哪里早了啊……”
哪里还顾得上身后那一片压抑着的低笑声,她快步走回座位,纤指执起玉箸,为他细心添置好一副碗筷,然后才在兄长身旁悄然落座,心如擂鼓。
“东君哥哥!”李寒衣欢快地唤道。
“早啊,我的小师妹。”百里东君顺势一把抱起可爱的小女孩,将错就错,依旧说着“早啊”,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你怎么耳朵红了啊?”李寒衣仰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故意装出天真疑惑的模样。
“热的,一定是热的。”百里东君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却不知那红透的耳尖早已泄露了少年心事。
随后,百里东君抱着李寒衣入席,衣袖带起一阵清风。
至此,这间雅阁终于坐满了该有之人。
烛光温暖,笑语盈堂,百里东君在这里感受到了这段时日所有的温暖与美好,仅次于乾东城里那个更温暖更美好的家。
以后,也会这样吗?
谁知道呢?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少年少女的目光在空气中不经意地交汇,又迅速分开,像春日里翩跹的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