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真是说笑了

马车青帘被暖风掀起一角，细碎的阳光从檐角琉璃瓦间漏下来，在少女鹅黄襦裙上勾出流动的金边。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雕花，檀木的凉意透过螺钿纹路渗进掌心，恍惚间听见铜铃在车轴上叮咚作响，惊起檐下乳燕扑棱棱掠过天际。

油纸伞骨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越回声，定北王府的朱漆门扉浮着暗纹云雷纹，两尊石狮瞳孔里倒映着流云奔涌。

守卫的长矛拄地时，矛尖金缨扫过玄甲，发出细碎的簌响，恰似春蚕啮叶。少女踏上玉阶时，发间金丝步摇扫过云肩，惊起一溜细密银铃。

灵兰提着裙裾小跑跟上，藕荷色裙裾扫过地面时扬起薄薄香尘。

廊下侍女们裣衽行礼时，鬓边珍珠坠子齐齐晃动，恍若满天星子坠入青砖地面。某个捧着药匣的内侍跪地时，瓷瓶与砖石相触的轻响惊醒了铜缸里打盹的狸猫，绿瞳缩成细线。

转过回廊时，白袍衣袖率先撞入视野。少年束发的湖色缎带正被风扯成流云，发尾扫过玉佩上的螭纹。

他行礼时带起的风将掉落下的树叶吹上少女肩头，淡青衣袖拂过时，袖口暗绣的云纹与她裙角金线交叠成转瞬即逝的星轨。

"郡主。"少年的声音裹着冰糖莲子羹的清甜，发间银簪坠着的流苏在颔下画出月牙弧度。

阳光忽然被流云遮住，天地瞬间暗了一暗，又在须臾后重归明亮。

少女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熟悉又陌生，像未完成的水墨画，轮廓清晰却填不满细节。

她轻声回应：“赵公子。”目光扫过少年温润如玉的面容，想着他就是阎修的那位义子？

灵兰跟在少女身后，睃了少年一眼，心下一凛。这少年给她的感觉像熟识的旧友，可她确实从未在定北王府见过这张脸。她攥紧帕子，暗自思忖，脚步却未停。

“郡主，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少年嗓音清朗，如泉水叮咚，打破沉默。

少女颔首，青裙裙摆轻晃：“嗯。”发间银簪随着动作闪了闪，像捕捉到了一缕游离的光。

慕瑶从九公主府回来，刚踏进府门，就撞见这一幕。她放缓脚步，目光扫过少女和少年，似笑非笑：“容儿。”

少年闻声转头，见是长公主，慌忙行礼：“长公主殿下。”玄色长衫下摆扫过青石地面，带起一缕尘埃。

少女闻声回头，见是母亲，眉间雾气散了散：“母亲。”她微微侧身，给慕瑶让出位置，眼神询问。

慕瑶走近，打量少年，又看向女儿，似在斟酌什么。风卷着树叶飘落，恰好停在三人之间，像未落定的棋局。

慕瑶浅笑，如三月春风拂过冰面：“想必你就是赵安了？”她玉指轻轻拢了拢鬓发，金步摇在发间摇曳生辉。

少年微微躬身，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地面：“正是在下。”声音温润如玉叩案，透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慕瑶上下打量，目光从少年月白儒衫扫至足尖云纹靴：“玉树临风，倒不负阎老刀神调教有方。”她语带双关，眸底掠过一丝探究。

“殿下谬赞了。”少年抬首时，阳光恰好钻出云层，在他眉间投下光斑，映得那双眼睛清亮如新雪化水，“家父常念定北王与长公主礼贤下士，令人钦佩。”

慕瑶笑意更浓，眼角鱼尾纹若隐若现：“你这孩子，嘴倒甜得紧。”她转向少女，故意压低声音，“容儿，可要好生招待，别失了定北王府的礼数。”

落叶被秋风吹卷而起，恰在此刻飘落三人之间。慕瑶踩着藕色缎鞋优雅转身，裙裾扫过落叶：“你们年轻人好生聊，我还有些针线活要赶。”语罢莲步轻移，珍珠坠子在耳畔叮当作响。

阳光重新铺满长廊，少年玄色衣袖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少女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发间银簪忽然晃了晃，坠下一颗露珠，在青石地上绽开透明的花。

阳光在长廊尽头碎成金箔，少年玄色衣袖轻扬，剑穗随着步伐轻晃。他转首对少女道：“早就听闻永安郡主倾国倾城，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声音里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温润。

少女停步转身，银簪在发间投下细碎阴影，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少年剑柄：“阎修前辈以刀出名，不知公子为何不用刀？而用的剑？”她语调轻柔，却带着针尖般的锐利。

少年脚步微顿，剑穗轻扫过衣襟，抬首时眉间光华流转：“刀和剑有区别吗？”反问出口的刹那，他袖中手指已悄然握紧。

少女柳眉微扬，步伐不停，语速却快了三分：“公子可真是说笑了，刀是阳刚之兵，剑乃阴柔之器，这区别还是有的……”话音未落，她已察觉少年语气里的古怪。

“能守护想守护的东西，那么剑也好，刀也罢，在我心中是一样的。”少年忽然驻足，玄色长衫被秋风吹起，剑穗扫过少女腕间金镯，清脆声响中，他眸色深如幽潭。

少女脚步猛然顿住，发间银簪叮当作响，转身时裙裾带起一阵香风：“倒也不无道理。”她抬手扶了扶鬓边玉钗，眼波流转间，瞥见少年袖口暗绣的云雷纹——那是阎修刀谱里才有的图腾。

玉兰树下，飘落的落叶被两人踩碎在青石板上，像被踏碎的暗语。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少年的肩头，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而有礼：“听义父说，郡主是剑仙赵瑾文的关门弟子？”

少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少年，眼神中透着几分冷淡：“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下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好奇。”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眼神中透着几分真诚。

少女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无聊。”她轻声说道，随后快步离开，裙摆随风飘扬，仿佛要将这尴尬的对话抛在身后。

少年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奈和宠溺。他停在原地，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有意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

玉兰树下，落叶随风飘落，两人之间的对话仿佛被这秋风轻轻吹散。少年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过的云彩，眼神中透着几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