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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拾洗着萝卜,员外郎妹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四周,忽然,她被一阵声音吸引,原来是蝈蝈,陈拾看她喜欢,就主动帮她抓,但没抓到,陈拾不想让她失望,拿了一个草编的给她,看她有些害怕,笑着安抚她。
“这是草编嘞,不怕不咬人”
员外郎妹这才拿起,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她将草蝈蝈别在身上,陈拾真诚的夸赞,却见她朝他行一礼,嘴里念念有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弃尔…”
陈拾疑惑她说的内容,女孩却突然停下,记不起后面的内容,陈拾见她面露难色,连忙出声安慰道。
“不打紧不打紧,忘了就忘了,没事”
他连忙转移女孩注意力,带她一起洗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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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饼和楚沅在一买肉的摊前驻足,看着那老板剁肉的动作,两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前一位客人走后,李饼上前道。
“店家,刀工不俗啊”
闲谈两句后,那老板询问李饼要些什么,李饼思索一番,将目光移到了那头还未拆解的猪。
“这头猪还没分呢,要不看看这些,都是一样的”
“偏偏就想要猪头啊”
李饼如此答道,老板也不再说什么,拿起刀就像猪头砍去,他的刀扬的极高,刀扬起的瞬间,李饼就挪动步子挡住了楚沅的视线,楚沅诧异,但也随着他,只是不满的戳戳他的腰,小声嘟囔着。
“我胆子有那么小吗”
李饼捏住她乱戳的手,面上表情却不变,看着老板的动作,他点点头,似是肯定自己的想法。
“客官啊,不瞒您说,这头猪是上午才宰的,新鲜着呢”
“猪肉新鲜,但我们,还想向您打听点旧事”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迈步上前的楚沅,有些疑惑,但李饼拿出一块玉佩让他查看,他立刻左右观望一下,将两人带进屋内。
“不如客官,跟我进屋来”
赵屠客气的将两人请进去,并小心的将门关上,李饼将玉佩放在桌上,赵屠坐下后,便开口问道。
“你和前大理寺卿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赵屠又转向一旁的楚沅,对她的身份也有些猜测。
“那这位便是前丞相之女,与你有婚约的楚沅楚小姐?”
“正是”
楚沅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点头应下,赵屠笑笑,又开始说。
“据我所知,李大人的公子,护送大人的灵柩回乡后,就没有音讯了”
“而楚小姐也因此,苦苦等候,身体每况愈下”
“看来店家的确不关注大理寺很久了,我的确是李饼,现任大理寺少卿”
“我也的确是楚沅,现任明镜堂评事”
“可是…”
赵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李饼打断他说道。
“店家以前是刽子手吧?”
“你下刀的姿态,握刀的动作,都有过去的影子”
楚沅点头。
“你握刀极紧,挥刀又高,其实会更费力气”
李饼接道。
“但你不曾察觉,这是习惯使然”
“即使想要脱离过去,但也难免会选择和自己秉性相近的职业”
“见惯了血腥,突然见不着了,也挺不习惯的”
赵屠忽然笑起来。
“早听李大人说过,自家公子敏锐过人,其未婚妻也十分聪慧”
他给二人倒水,却并未停下话语。
“我还当,李大人虽贵为大理寺卿,也免不了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会对自己的孩子,忍不住自夸一番”
“还有楚小姐,李大人那时提起你们两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楚沅扬起唇角,又忆起从前,前大理寺卿待她极好,父亲有时还吃味,思及此,父亲的话语似乎又在耳畔响起。
“小沅啊,爹待你不好吗?怎么你看李叔叔的比看爹爹都亲切呢,你还没嫁给李饼那小子呢都这样,这你要是嫁过去,你爹我要怎么办呀”
彼时她娘亲便会打断道。
“小沅别听你爹的,整天的公务不够他忙的,还在这拈酸吃醋,李饼那孩子性子好,娘喜欢,就是身体…不过没事,只要你喜欢啊,爹和娘便支持你,本来还想着若是你们长大不喜欢彼此,便将这婚约解了,绝不限制你们,不过如今看来,这婚约定的是极好的”
爹娘的身影逐渐远去,只留她一人站在庭院里,空气中仿佛还存留着血腥气,指尖传来温热触感,再抬头,是李饼担忧的目光,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传递给她,楚沅轻笑。
“我没事,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我们继续说”
李饼端起赵屠倒的茶水,放在楚沅掌中,随即才继续道。
“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事请教”
“鄙人能帮得上忙的,公子、小姐,你们尽管说”
李饼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赵屠查看,楚沅轻抿一口茶水,李饼开口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牢城营犯人的编号,可知道是哪位犯人的?”
赵屠看到后,吓的直接从椅子上跌下来,楚沅和李饼对视一眼,赵屠此时开口道。
“我死都会记得”
“这是…一枝花”
“一枝花…?”
楚沅和李饼重复道,赵屠努力平复心情,过了会,他才张口,继续说道。
“三年前,圣上下了圣旨,废除了斩首之刑,我便抛却旧业,进牢城营,充当了个狱卒”
“从前,都是和死囚打交道的,所以放到寻常犯人里,他们看我,也像见了阎罗一样,都畏惧的很”
说到此,赵屠又想起那张脸。
“他不过是个犯人,却说话莫名其妙的,叫人心里发毛”
“我有心整治他一番”
赵屠想起那时,他找了两个狱卒,意图整治一下一枝花。
“记住,做干净点”
他这么对两个狱卒说,但他没想到再见到一枝花竟然是这样的情形,大量鲜血顺着一枝花的牢房向外流,他推开狱门,看见已经死掉的两个狱卒,一枝花的手里拿着一整串牙齿,上面还染着血,看见他进来,一枝花迅速扑倒他,掐住他的脖子,赵屠震惊的张大嘴巴,那是他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
“我跟你说过,还是你的牙最好看”
他记得当时一枝花是这样说的,提及此,他的额头不断冒着冷汗,李饼连忙替他倒了杯茶水,赵屠迅速接过,一饮而尽,楚沅听着他描述的画面,皱起眉头。
“能将一个刽子手吓成这样,这个一枝花…不简单”
“那是我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了”
赵屠的手还有些发抖,他这样说着,当年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李饼追问道。
“那人后来呢?”
“不知道,后来,我就不在牢城营了”
“那个地方,我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后来,幸亏是李大人找到了我,帮我隐姓埋名,才开了这间肉铺”
“又过了几个月,那处牢城营,我才听说,竟然已经没了”
“所有跟那处牢城营有关系的人,也都不见了”
“那么大一处地方,说没就没了,就跟没有存在过一样”
“也算是我命大,离开得早,倒是躲过了一劫啊”
李饼和楚沅听着赵屠的话,一齐开口道。
“所以是有人,刻意为之?”
“有可能,后来,还有人去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找我,我总觉得,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跟那个古怪犯人有关系”
楚沅看着李饼手里的字条,又念起那犯人的名字。
“一枝花…好奇怪的名字,倒像是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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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饼提着肉回到大理寺,正巧在门口遇见蔡叔,便将肉递给他,让他给大家做了,蔡叔应下,李饼的视线却被蔡叔提着的一条大鱼吸引,楚沅在一旁看着,蔡叔离开,李饼也跟着蔡叔,哦不…准确来说是蔡叔手里的那条鱼,一起离开,但没走两步就折返回来,楚沅站在原地没动,含着笑看着他,李饼更加羞耻,拉着她的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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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一些新添的东西吸引了两人的视线,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陈拾的手笔,李饼撑着那抓板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起身,楚沅笑着上前捏捏他的脸。
“要不…我转过去”
话音刚落,她就注意到抓板旁边的东西,拿起来就放到李饼下巴上轻挠,李饼觉得舒服,却顾及面子不说,楚沅停下,他却下意识的蹭了蹭,两人玩闹着,楚沅视线飘移间却发现不对,连忙停下。
“阿饼,面具你不是就放在那里了吗?”
李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本放着面具的地方空空如也,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慌乱的四处寻找,翻找无果后,当即决定去寻找陈拾,大理寺内寻找无果后,李饼使用猫猫嗅觉,沿着气味一路搜寻,路上李饼还因为搜寻线索在包子铺面前轻嗅了一下,与摊主对视后尴尬的拉着楚沅就要离开,那个摊主是个老婆婆,许是以为两人有什么困难,便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包子,找人要紧,两人匆忙道谢后转身离开,顺着气味线索,李饼带着楚沅在袁先生处找到了陈拾和员外郎妹,并在员外郎妹身旁发现了面具,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在陈拾口中,二人得知员外郎妹即将及笄,嘴里常念叨的奇怪话其实是及笄礼的颂词,这些倒是为破案提供了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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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饼直勾勾盯着炖鱼,楚沅在一旁想着案子,明镜堂几人进来,向蔡叔道谢后大家都将视线投向李饼。
“边吃边聊吧”
李饼给楚沅盛了些鱼汤,又给自己盛了些,王七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向李饼汇报案子情况。
“少卿,案子我们复核过了,没有问题,就是自杀”
“是自杀吗?”
李饼问道,王七点点头,楚沅摇摇头说道。
“不对吧”
王七发出疑问,信誓旦旦保证。
“怎么不对,不可能不对,我们几个人把所有的环节都核查了一遍,中间还一度出现了一个嫌疑人,不过已经洗清嫌疑了”
“那员外郎妹的及笄礼未行吧”
李饼和楚沅带着几人分析,员外郎既然花费大量心思教会他妹妹及笄礼那些晦涩难懂的颂词,必定不会在及笄礼之前自杀,说罢,他又问起嫌疑人的情况,阿里巴巴答复,说那人说个工匠,但有证人,时间对不上。
“时间也有可能作假”
楚沅问起案卷,崔倍回复说已经交给刑部了,正说着,王七夹起一大块鱼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尤其是李饼,眼神紧紧盯着鱼肉,王七思索了一下,很快笑着将鱼肉放进李饼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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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侍郎收到通报,称大理寺几人再度来访,他有些烦躁。
“没完了”
李饼带着明镜堂众人前来,刑部侍郎询问道。
“这位是…”
“大理寺,李饼”
刑部侍郎恍然大悟。
“破过妖猫案的李少卿,前大理寺卿之子,李饼”
“那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前丞相之女楚沅吧”
楚沅与李饼一同施礼,刑部侍郎回礼。
“正是”
“见过大人”
刑部侍郎询问李饼来意,李饼直言要重查员外郎案,崔倍上前拿起卷宗,随后几人施礼告辞,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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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去寻更夫张大,却得到他身体不适告假回家的消息,李饼转身去查看更壶,却遭阻拦,孙豹出言。
“我们少卿就是看一下”
李饼观察后得出结论,有人用水银做手脚,让张大误判,因水银有毒,所以张大身体不适也和此有关,楚沅问及那工匠,孙豹说立刻去找,但王七却阻拦,说此人应该在大理寺。
“我看他手艺不错,就让他去大理寺补补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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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里,那工匠已经修补完毕,借口渴支开陈拾去倒水,拿起刀就准备对员外郎妹下手,王七冲进去把他摁下,却不想反被那工匠用刀抵住喉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陈拾举着茶壶从旁边一点一点靠近工匠,一个茶壶砸下去,孙豹顺势控制住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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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包扎好后,李饼便开始审问,但那工匠所说明显有不实之处,王七质疑,但李饼却言。
“既是我审,听我分辨”
结合线索,李饼得出工匠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并未找到,他追问工匠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但那工匠却不说。
“你不说,明镜堂也一定会查明的,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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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饼为员外郎妹办了及笄礼,女孩一一行礼,最后对着哥哥牌位行礼时,她眼里泪光闪烁,明镜堂众人送员外郎妹离开,陈拾拉着接她的人嘱托着,李饼出言打断,陈拾方才止住话头,女孩泪眼汪汪,递给陈拾一个桃子,又转身望向楚沅,楚沅轻轻拥住她,最后望着她的眼睛说。
“生死不会阻挡爱意传递,爱你的人会永远爱你,勇敢的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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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员外郎妹,李饼一脸严肃,转过身来对明镜堂众人道。
“我有话对你们说”
“到了定去留的时候了”
“饼爷,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李饼批评了王七在此案中的纰漏,但王七奋不顾身救下员外郎妹的确有功,王七听此,又开始说些客套话。
“我深知自己犯下大错,我也有心呢,自行离开大理寺”
楚沅叹气,李饼顺着王七的话接道。
“好吧,那今晚便走吧”
“算了”
“少卿大人就爱开玩笑”
“明日午时离开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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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拾跟着李饼楚沅一起离开,李饼让他不用替王七求情,但他还是开口,李饼叹气,问他大理寺最重什么。
“法,法度严明,明辨黑白”
楚沅轻叹。
“你才来大理寺多久,你都明白的道理,王七来了两年多,却还是不明白”
李饼看着陈拾,又转而看向楚沅,两人对视一眼,楚沅便知晓他想法,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劝陈拾进入大理寺,陈拾答应后两人对视一笑,抬来一筐书卷。
“那第一件事就是,一个月之内,把这些字全认了”
楚沅和李饼相视一笑,迅速转身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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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留恋的望着明镜堂的每一处,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