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乐阳长公主沈芷衣派人赏了许多东西下来,还有尚仪局的苏尚仪亲自来跟她们说明天开始伴读的事。
宫里的规矩,皇子读书都是要天不亮就起。但圣上念及长公主是姑娘家,且连伴读都是各家府中娇养的小姐,所以放宽了许多,只叫每日卯正到奉宸殿上学,听先生们讲课。
共请了五位先生。一天两堂课,大多都在上午。下午则留给长公主和伴读们自己学习或者玩耍。
唯有谢危例外,其他先生只负责教授一门课,他要同时教授两门,且因为时不时要去文渊阁做经筵日讲,所以其中一门必得放到下午。若将来时间上调不开,则由他自己调整。
清晨的奉宸殿里,负责伺候的宫人们早将每一张书案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从前到后一共三排三列,九张书案。第一排最中间的那张是紫檀雕漆面,身后的座椅上铺了金红的锦缎坐席,一看就和别的桌案不同,连摆在上面的文房四宝都更为贵重。
这显然是乐阳长公主沈芷衣的座位了。
众人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出了这位置的特殊,都自觉地落座在其他位置,大部分坐的都与自己第一次到奉宸殿时的位置差不多。
因为有了上次的事情,季明溪也不敢搞事情了,乖巧的在座位上坐好。
殿外一道清平的嗓音传来,是谢危款步上了台阶,轻声问了一句:“长公主殿下和伴读可都到了?”
随同他一道走入殿中的还有翰林院选出来的四位先生。
谢危还是一身苍青道袍,青簪束发,宽袍大袖,衣袂上犹沾着外头深秋初冬时节那微微凛冽的雾气,显得超然绝尘,若山中隐士。
大家立刻主动躬身向谢危一拜:“见过先生,给先生们请安。”
谢危从殿外走进来,站到了大殿前方正中,淡淡道:“没人迟到,很好。不必多礼,都坐吧。”
这课上得一点也不有趣,死板且枯燥。
众人都听得头昏脑涨。
只有季明溪勉强保持着清醒,目光炯炯的看着先生。
倒是引得谢危多看了她一眼。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她脑海里面的那本医书都已经翻到一多半了。
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这凛冽的寒天里竟然出了一额头的薄汗,怀里抱了一摞书,向谢危道:“谢大人,您要的书都已经付梓,按您先前说的装订好了,十册都在这里了。”
其余几位先生都看向他。
殿中坐着的沈芷衣和众多伴读也都看向他。
谢危便从那一摞书中拿起一本来翻了几页,似乎是在确认印刷装订无误,然后才一摆手,让宫人将这些书发下去,分给众人。
一人手里拿到一本。
最常见的蓝色书封,上头没有一个字,比起别的书来还有些显厚。
季明溪忍不住打开看了看。
《无逸》《郑伯克段于鄢》《勾践灭吴》《苏秦以连横说秦》《留侯论》《六国论》《公输》《鱼我所欲也》《逍遥游》《谋攻》《扁鹊见蔡桓公》《过秦论》《剑阁铭》《十渐不可中疏》《长安雪下望月记》……
竟然什么都有。
有的来自《尚书》《左传》,有的来自《国语》《战国策》,有的来自《墨子》《孟子》,从先秦到两汉到魏晋,从政论到游记,无一不是攫取菁华,选其名篇,全编入一书之中!
谢危要教的竟是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