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三日后，才四更天季明溪就起了床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这是进宫后第一次觐见后宫后妃，非同小可。一宫的下人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

季明溪强忍着困意，任凭沁筱和璇珞为她梳妆打扮，她作为这批秀女里面位分最高之人，已占尽先机招人侧目，这次又有华妃在场，实在不宜太过引意，虽然不至于过于低调谦卑，但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宫轿已候在门口，沁筱扶着季明溪上了轿，陈少洋和岑羡青随在轿后一路跟了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轿外有个尖细的嗓音喊：“凤仪宫到，请景嫔下轿。”

接着一个内监挑起了帘子，陈少洋上前扶住我的手，一路进了昭阳殿。

十五名秀女已到了八九，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肃然无声。只听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玎珰，香风细细，皇后已被簇拥着坐上宝座。众人慌忙跪下请安，口中整整齐齐地说：“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沉静雍容。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妹妹们来得好早。平身吧！”

江福海引着一众新晋宫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了礼，又吩咐内监赏下礼物，众人谢了恩。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皇后微微一垂目，江福海道：“端妃娘娘身体抱恙，今日又不能来了。”

皇后“唔”一声道：“端妃的身子总不见好，等礼毕你遣人去瞧瞧。”

江福海又朝皇后右手边第一位一引，说：“众小主参见华妃娘娘。”

季明溪飞快地扫一眼华妃：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华妃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纤秀，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有上下轮，谓逐层如轮，下轮大，上轮小，其梳饰此髻时必有柱。从描述上看，缕鹿髻可谓复杂而华丽），缀满珠玉，衣饰华贵仅在皇后之下。果然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华妃“嗯”了一声，并不叫“起来”，也不说话，只仪态闲闲地拨弄着手指上的一枚翠玉戒指，看了一会儿，又笑着对皇后说：“今年内务府送来的玉不是很好呢，颜色一点不通翠。”

皇后微微一笑，只说：“你手上的戒指玉色不好那还有谁的是好的呢？你先让诸位妹妹起来吧。”

华妃这才做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转过头来对季明溪她们说：“我只顾着和皇后说话，忘了你们还拘着礼，妹妹们可别怪我。起来吧。”

季明溪心中直冷笑：好大的一个下马威，逼得除了皇后之外的所有妃嫔必须处处顾忌她。

忽听得华妃笑着问： “有一位夏才人，听说十分能干，还是选秀时皇后娘娘亲自要留的牌子？”

皇后含笑：“本宫能有什么主张，不过是皇上觉得夏才人的名字在春夏秋冬中占尽三季风光，意头祥瑞，又出身甚佳，容色艳丽。本宫不过是顺着皇上心意罢了。”

夏才人微微自得，眼风扫过其他人，亦带了炙热的温度。她袅袅出列，行礼道：“华妃娘娘吉祥，嫔妾就是才人夏氏。”

华妃打量她两眼：“夏才人真会打扮，这身衣料就足见名贵啊。”

夏才人满面春风：“是皇后娘娘赏的料子，今日觐见，嫔妾特意穿上。”

华妃看皇后一眼：“夏才人对皇后娘娘知恩图报，是有心人啊。”

皇后微笑不语。

华妃又转头看向季明溪：“本宫记得永宁公主长公主出嫁前便有皇族第一美人之称，就连驸马爷都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果然他们两个的女儿也是一等一的佳人。”

玄澜妤和陆毓晗按照辈分甚至还是皇帝的长辈，华妃却只字不提他们身份的高贵，反而评判起他们的容貌来，言语轻佻，毫无尊重可言，无非就是讽刺季明溪以色侍人，是个空有美貌，内里毫无内涵的草包，甚至还有暗示陆毓晗是靠着一张脸才抱上了玄澜妤的大腿。

这话说得可是太过分了。

季明溪本就站在队伍的前列，闻言立刻走出来，先是无可挑剔的对着华妃行了一个礼，“嫔妾景嫔参见华妃娘娘，愿娘娘吉祥。”

然后又不卑不亢道：“嫔妾容貌确实承袭自父母，就连母亲都常说嫔妾生的有些像外祖母呢。”

所有人都知道季明溪的外祖母是谁，那可是太祖皇后，先帝的亲生母亲沈蔚筱，季明溪既然长得像她，华妃如果再揪着季明溪的长相不放，真要上纲上线起来，那就是对皇族不敬了，即使华妃背后站着的是慕容氏，怕是也不能善了了。

华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有些僵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誓言，心里默默咬牙切齿，看着季明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影。

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刚进宫的小丫头摆了一道。

还是皇后“贤惠”的出来打圆场：“皇祖母天人之姿，可惜我们无缘得见她老人家，如今景嫔妹妹居然生的像皇祖母，实在是大家的福气啊。”

华妃正好顺势而为：“是啊，怪不得我一见到景嫔妹妹就觉得亲切呢，仔细一看，景嫔妹妹与皇上眉眼之间也有几分相似呢。”

玄凌也是皇族出了名的美男子，很难说这其中沈蔚筱的基因占了几成，但是玄澜妤和先帝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季明溪和玄凌本就是血浓于水的表兄妹关系，身体里面一半的血都是一样的，长得像简直是太正常了。

不过季明溪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和华妃撕破脸皮，也顺着台阶下来，表情平静温柔，又行了一个礼：“多谢娘娘们夸赞，嫔妾愧不敢当。”

华妃知道继续说下去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又把矛头指向了甄嬛和沈眉庄，似乎想要在她们两个身上找回场子，可甄嬛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化解了局面，不过好在态度都是毕恭毕敬的，极大的满足了华妃的虚荣心和敲打新人的目的，华妃这才嫣然一笑，转头开始与其他妃子闲聊。

华妃位下是悫妃。皇帝内宠颇多，可是皇后之下名位最高的只有华妃、端妃、悫妃三人。不仅正一品贵、淑、德、贤四妃的位子都空着，连从一品的夫人也是形同虚设。端妃齐月宾，虎贲将军齐敷之女，入宫侍驾最早，是皇帝身边第一个妃嫔，又与当今皇后同日册封为妃，资历远在华妃甚至两任皇后之上，十余年来仍居妃位，多半也是膝下无所出的缘故，更听闻她体弱多病，长年见君王不过数面而已。悫妃是皇长子生母，虽然母凭子贵晋了妃位，却因皇长子天生迟钝不被皇帝待见，连累生母也长年无宠。华妃入宫不过三四年的光景，能位列此妃位之首，已是万分的荣宠了。

当今皇后是昔日的贵妃，位分仅次于其姊纯元皇后，一门之中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一后一妃，权势显赫于天下，莫能匹敌。当年与贵妃并列的德妃、贤妃均已薨逝。听闻二妃之死皆与纯元皇后仙逝有关，一日之间皇帝失了一后二妃和一位刚出生便殁了的皇子，伤痛之余便无意再立位尊的妃嫔，寄情的后宫诸女除有所诞育的之外，位分皆是不高。

等到一一参见完所有嫔妃，皇后和蔼地说：“诸位妹妹都聪明伶俐，以后同在宫中，都要尽心竭力地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妹妹们也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

众人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皇后又问江福海：“太后那边怎么说？”

江福海答道：“太后说众位的心意知道了，但是要静心礼佛，让娘娘与各位妃嫔小主不用过去颐宁宫请安了。”

皇后点了点头，对众人说：“诸位妹妹都累了，先跪安吧。”

一时间众人散去，季明溪与安陵容结伴而行，两个人一起回了广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