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的时候多大?”
“二十四。”
“真巧,我也是。”
“你怎么死的?”
“服毒自尽。”
“我其实也算。”
“你为什么会想死啊?”
“因为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还要继续受屈辱,你明白了这种感觉吗?”
“我当然知道。”
安陵容苦涩一笑,样子有些自嘲,然后问了李承泽最后一个问题:“你临死前见的那个人是谁啊?”
啧,真是孽缘。
安陵容看着手上关于范闲的情报,这家伙小小年纪就钻丫鬟被窝,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那些诗安陵容都知道,根本就不是他写的啊。
还有李承泽提到的《红楼梦》,怎么有点耳熟呢,她想起来了,曹寅的孙子曹雪芹写的,不过当时大家都叫它《石头记》。
范闲身上的光环有什么他自己的东西吗?
安陵容都有些不忍心告诉李承泽真相了。
不过还是应该让他早点认清现实的。
早就不应该对某些人抱有幻想了。
“寒雁姑姑,四顾剑和你是什么关系?”李承泽突然询问彭寒雁。
彭寒雁倒茶的手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安陵容,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我可以和他说吗?
见安陵容点了点头,彭寒雁才放下茶杯,语气平静的回答,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是我师父,是他派我来庆国做卧底的。”
李承泽有些惊讶的转头,安陵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母妃早就知道了?”
“我要是没有事先调查好,又怎么会让她去你身边呢?”
等到彭寒雁离开以后,李承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等我出宫建府以后,寒雁姑姑还是留在母亲身边保护您吧。”
安陵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承泽:“你是想说你的八家将吧?”
李承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
“想要不害死别人,自己还是得强大起来,明天开始你先跟着寒雁学习学习,练成什么样子先不说,逃跑的能力还是得有的。”
李承泽这次不当磨刀石了,除了是因为他重生了以外,情况也不一样了,安陵容给他攒的家底很厚的,范闲有的,承泽也要有。
上辈子虽然说的李承泽好像权势滔天一样,结果所有事情都在李云潜的掌控之中,枪杆子里出政权啊,老登始终没有让他碰到兵权,自己也没有练武,和长公主养点私兵老登也知道,造反靠的还是太子背后的秦家和叶重的人,最后还被岳父背刺了。因为我设定顾家是将门世家,老登也不傻,再扶持李承泽和太子斗,他是真的能掀桌的。
瑶华宫。
皇后秦诗妤和淑贵妃顾清岚正在下棋。
“妹妹这技艺好像下降了不少。”秦诗妤含笑着调侃道,“从前就连陛下都夸过你呢。”
安陵容也不心虚,浅浅一笑:“是我太久没下,生疏了。”
顾清岚确实是很擅长的,但是安陵容不会。
下棋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两个人才有趣味,一个人孤零零的钻研,未免显得有些可怜。
高手是下不过的,而被人碾压,甚至控制着的所谓棋手,和棋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安陵容不想花时间在这上面,怪没意思的。
而且也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这一点,似乎都不觉得原本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路线的顾清岚,突然变得喜欢调香有什么不对劲。
大家都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至于李云潜,他不在乎任何人。
“母后。”李承乾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到安陵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行了一个家礼,“淑娘娘也在。”
秦诗妤突然开口:“妹妹刚才不是问我破局之法吗?我这就演示给你看。”
话音刚落,秦诗妤便猛地掀翻了棋盘,棋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李承乾惊讶的看着她,安陵容瞬间了然。
过了一会儿,李承乾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母后,这是父皇御赐给您的,您……”
“所以呢?太子殿下是要帮我捡起来吗?”秦诗妤笑意吟吟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愣住了,站在原地,伸出手,表情有些尴尬和无措。
“我说笑的,太子殿下是要责罚我吗?还是想要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这点小事难不成要告到陛下那里吗?”秦诗妤似乎真的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李承乾反应过来立刻恭敬的对着秦诗妤行礼:“儿臣不敢。”
秦诗妤慢悠悠的走到李承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皇后之位我已经做的厌烦至极,你去回禀陛下,早些将我废了吧。”
李承乾惊恐万分的看着秦诗妤,声音都在颤抖:“母后,您不能……”
秦诗妤的声音冷下来:“所以你就守好你的太子之位,别让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踩在你头上!”
安陵容在一旁静静的吃瓜。
这就是没有九族的底气吗?怪不得叶澜依每天过得这么爽呢?(不是)
李承乾已经有些腿软了,似乎是想要跪下来,但是秦诗妤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拽了起来,轻声开口:“还有别人在呢。”
李承乾这才看向旁边的安陵容,似乎是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安陵容的表情很淡定,款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得体的行了一个礼:“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妾告退。”
安陵容走出瑶华宫的时候,李承泽正在外面等着她。
“你已经和她说了?”
“是你告诉他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了问题,然后反应过来,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让他们去斗吧,反正我不会是那个棋子。”
孟知禾生的确实是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来年纪,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确实有福气,但是他并没有珍惜。
范闲坐在马车里面,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在儋州的这些年,范闲也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他是司南伯范建的私生子,从小就被送到这里让范老太太养着。而孟知禾是范建的正妻,按理来说范闲还要叫她一声母亲,但是包括孟知禾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范闲也乐得自在,毕竟管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美女叫娘,怎么想怎么别扭。
孟知禾之前生过一个儿子,可惜短命夭折了,大概是伤心过度了,孟知禾放着好好的司南伯夫人不当,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偏偏跑到儋州来伺候范老太太,过着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
范建后来又娶了柳家的姑娘做姨娘,又纳了好几门妾,但是始终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这是谁的问题恐怕就很明显了。
范闲的地位立刻水涨船高。
没有母亲的私生子又如何?
范建就范闲这一个儿子了,自然是金贵的很。
范闲也知道,孟知禾恐怕是不怎么好受的。
自己的儿子没了,别人的儿子却活了下来,甚至还有可能继承司南伯的爵位和家产,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说不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至于所谓的母子情,不好意思,孟知禾懒得装,范闲也不愿意演,就那么一回事儿吧,范闲自觉还算高情商,不至于成为仇人,但是亲人,不好意思,他现在只承认范老太太。
好在孟知禾虽然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板着脸不愿意理人,却不是个多事儿的,完全不想搭理范闲,而且还有范老太太看着,关于范闲的事情自由她来操办,孟知禾也不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干些什么,范闲就算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只是可惜孟知禾似乎格外讨厌男女之事,对于身边的漂亮的姑娘严防死守。自从发现范闲会钻丫鬟被窝以后,坚决不肯再放他进内院了,而且也不知道她和范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居然把原本伺候范闲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女都换成了小厮。
范闲又不是弯的,自然不可能对一堆大男人产生什么想法。
因为遇到了另一个版本的"王夫人",范闲的贾宝玉梦彻底破碎,晴雯和袭人一个都没有了,家里也没有同龄的小姑娘,宝姐姐和林妹妹更是无从说起。
真是白长了那么好看的脸了,怎么干的事情和上学时候的灭绝师太一样,简直是不近人情。
这次京城来人要把范闲接回去,孟知禾也要跟着一起,只不过两个人的目的地不同,范闲回范府,孟知禾却是要回孟家的。
夫妻俩分居这么多年,要是放在现代离婚冷静期都过了,但是在古代想要和离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即使孟知禾和范建已经撕破脸皮了,但是明面上她还是司南伯夫人。
所以这次回京城实际上是一个信号——孟知禾直接装都不装了,老娘不伺候了。
孟知禾不可能与范闲和范建同在一个屋檐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在自己目前“父慈子孝”的。
去你的吧,别TM太不要脸了。
除了范闲,对于其中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范建仅剩的那一点点良心发现,对于孟知禾当众打他脸的行为也就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也不能把人逼的太紧。
孟家人的骨子里是很有些玉石俱焚的疯劲儿的。
另一辆马车上,孟知禾眼睛红肿的把手里的信投进火盆,火焰瞬间就把它吞噬,变成了灰烬。
孟知禾咬着嘴唇,默默的擦掉了脸上的眼泪,但还是有一滴泪水无声的落到地上,画面一转,一个杯子被人用力的扫到地上,里面的茶水淌的到处都是。
“一群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李云睿美丽的脸有些扭曲,耳边晃动的耳环似乎都在一起瞪着眼睛,发泄着怒火。
可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又恢复了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微微低垂着眼睛看向李承乾,柔媚的声音仿佛摄人心魄的钩子:“你母后想必对此很失望吧。”
语气听起来非常委屈和歉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投向李承乾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
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但是李云睿转念一想,让事情变得更混乱似乎也很有意思呢。
反正最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听到李云睿的话,李承乾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放在了李承乾的额头上,轻轻的抚了抚。
李云潜可不会露出这种软弱迷茫的表情。
李云睿脸上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别担心,姑姑会帮你的。”
李承乾的脸瞬间就红了。
与此同时,顾亦衡也带着方少禹走在进京的路上。
“表哥,原来京城这么繁华啊,比我们老家强多了。”
方少禹满脸的好奇与向往,目不转睛的看着京城里面的川流不息的人流。
方少禹继承了孟知禾的美貌,很清俊的一张脸,只是因为常年都在边关,风餐露宿下,皮肤多少有些粗糙,身形也比较壮硕,与他精致的五官不太协调,气质颇有几分凌厉与肃杀。
这些年来顾家确实是在把他往武将方向培养。
虽然没有开了挂的范闲那么逆天,但是在年轻一辈里也算得上优秀了。
想要得到孟知禾和孟家的支持,总不能还给她一个被养废了的儿子,否则孟知禾肯定比死了还难受,那还不如当初就直接杀了方少禹呢。
顾亦衡看着方少禹的样子,并没有开口,他自己心里也是挺感慨的,毕竟自从顾家人为了远离李云潜的迫害,暂避锋芒,在他小时候举家搬离京城,他也有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入目的都是不熟悉的人物和景象,似乎都在向他诉说着他们被迫放弃了多少东西。
而现在,他们该把它们都拿回来了。
二皇子府。
“人都来了。”李承泽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谢必安的禀报,语气却很肯定,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
谢必安手里扶着剑,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要说。
李承泽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盒名贵的马麝,这种马麝只有西北大雪山才有,十分金贵。
李承泽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把盒子递给谢必安:“把它给母亲送过去吧,她会喜欢的。”
也不知道承乾这把刀,姑姑用的还顺手吗?
不满意也没关系,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谢必安走后,李承泽唤来范无救:“去帮我送点东西去叶府,不许买梨。”
范无救:我买一次酸梨被念叨一辈子。
“是要交到叶小姐手上吗?”范无救下意识问道。
李承泽:……
你这样显得我很像个恋爱脑啊。
李承泽刚想说范无救会错了意,但是开口之前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加了一句:“再买点女孩子喜欢的,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挑,改天正式拜访。”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放弃呢?现在的情况可是不一样了,你们两个会有结果的。”
“哪里有什么放不下的,”李承泽犹在嘴硬,“平白耽误了人家。”
安陵容但笑不语,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李承泽。
李承泽直接避开了她的眼睛。
安陵容虽然对男女之情没有什么期待,却是最敏锐不过的。
两个人之间有没有情况,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上辈子有了遗憾,这一世安陵容一定会帮他们两个得一个圆满的。
这也算是在替安陵容自己完成心愿。
在人均疯子(有天生的也有被逼疯的)的南庆皇室,李承泽和叶灵儿这一对真是少有的正常夫妻了,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收到李承泽送来的“礼物”以后,安陵容就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不过这也真是太巧了,毕竟欢宜香里面最重要的成分,安陵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李云潜说不定和胤禛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胤禛为了皇位算计残害兄弟,李云潜有病似的专门霍霍自己儿子。
两个心理变态的老阴逼。
不过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安陵容看到胤禛死前那一幕的时候简直要笑出声了。
不愧是我的姐姐。
真是杀人诛心啊。
但是胤禛他活该啊。
安陵容只觉得他死的太容易了,不够惨,和他强加在别人身上的那些痛苦比起来,千万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在听甄嬛诉说静和公主的身世的时候,安陵容还是有些恍惚。
说起来自己确实有些对不起沈眉庄,到底是害了她的一条命。
甄嬛也和她彻底决裂了。
说起来落到最后那个下场,都是她自作自受。
但是安陵容后悔吗?
或许吧。
可是那个被恨意和不甘扭曲的痛苦的灵魂,在那一刻确实是感到无比的快意的。
你看啊,你那么珍视的人,不还是被我亲生毁了吗?
她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因为她们抛弃我呢?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