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南漪，你知道芍药花的另一个名字是什么吗？”

郑清允穿着一身皇后常服，坐姿极为端庄，后背也挺得直直的，仿佛是一根不屈的劲竹，但是她单薄的身体又隐约有些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郑清允已经卸掉了所有的珠宝首饰，一头青丝自然的垂落下来，精致的五官上不施粉黛，神情淡漠的看不到一点情绪波动。

此时她的手上拿着一朵鲜艳娇嫩的芍药花，艳丽的颜色愈发衬得郑清允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宛如一尊清冷的玉佛。

一身宫女装扮的南漪安静的跪在郑清允身边，听到郑清川的问话，她迟疑了一瞬，心里蓦的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但南漪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郑清允突然轻声笑了出来，她依然是极美的，丝毫不显得可怜，只是声音里面浸满了苦涩，手指也在微微颤抖：“是‘将离’啊。”

那人说过的话，每一句，每个字郑清允都一直记在心里，丝毫不敢忘记。

可是他呢？

不止是他。

郑清允自嘲的想着，所有人都抛弃我了。

郑清允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水落在她的睫毛上，似掉非掉，她终于可以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了。

这对于郑清允来说，实在是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

“嘀嗒，嘀嗒。”是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座空旷寂静的宫殿里面，听起来居然很有节奏感。

不过在场的人显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个——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黑血不断的从郑清允的嘴巴，鼻子，甚至是眼睛里面流出来，样子十分骇人。

郑清允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也不打算抬手去擦一擦，任由自己的血弄脏了她原本华丽繁复的凤袍，上面还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娘娘……”南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却仿佛是被定在原地一般，无法起身，也做不了任何动作。

“哭什么？”郑清允语气故作轻松，“算起来也该轮到我了，你应该做好了准备的。”

郑清允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转身了，不能再替南漪擦掉脸上的泪水，或许她也是为了不让南漪看到，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郑清允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她迅速流失的生命力一样——毒药一旦开始生效，就会立刻发挥它的作用，减少它对人身体的折磨。

或许不止是身体上的，但总归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彻底倒下之前，郑清允选择闭上眼睛——她不愿意让别人觉得她是死不瞑目的。

肯定是还会不甘心的，但是郑清允显然不需要他们对着她的尸体，随意的散发出自己的怜悯与同情。

郑清允的手终于松开了，那朵芍药花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恐怕等不到它彻底枯萎那天，就会被人踩在脚底，零落成泥。

就像这深宫里的每一个人。

那下一个，究竟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