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
李优幽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用攥皱的纸巾擦了擦最后几滴眼泪。
手指蹭了蹭藏青色校服的裤缝。
膝盖蹲得发麻。
得缓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直起身子。
她低着头。
视线盯着地面的石子。
一步一步朝着刘渊和苏晓芙这边走来。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心里又慌又愧。
脚趾无意识地抠着鞋底。
李优幽“【要是一开始就没跟着黄颖她们说苏晓芙闲话。】”
李优幽“【要是早就跟刘渊说开自己的嫉妒。】”
李优幽“【没鬼迷心窍偷钱嫁祸。】”
李优幽“【哪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而苏晓芙则站在原地没动。
双手轻轻攥着剩下的纸巾。
看着李优幽的身影慢慢走向刘渊。
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温柔。
苏晓芙“【我刚才已经想好要原谅李优幽了。】”
苏晓芙“【毕竟谁还没犯过错。】”
苏晓芙“【没必要揪着不放。】”
李优幽走到刘渊面前站定。
距离他两步远。
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还有点沙哑却格外真挚。
李优幽“对不起，刘渊。”
李优幽“我不该偷苏晓芙的钱。”
李优幽“更不该把钱放进你抽屉嫁祸你。”
李优幽“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
她双手紧紧贴在裤缝上。
指尖都绷得发白。
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
对着刘渊用力鞠了一躬。
啪。
然而。
她的头还没完全低下去。
“啪叽”一声脆响突然响起。
刘渊拇指猛地蓄力。
中指像弹弹珠似的快速弹出。
一个结结实实的暴栗打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力道大得让她瞬间“嘶”了一声。
额头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加上动作的冲击力。
李优幽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往后仰。
脚步踉跄着连退了三四步。
后背差点撞到器材室斑驳的墙壁。
最后只能蹲在地上。
双手死死捂住发烫的额头。
指腹按着鼓起来的小疙瘩。
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愣在原地的苏晓芙。
脸上的温柔表情当场僵住。
眼睛瞪得圆圆的。
睫毛眨了好几下。
嘴巴张成了“O”型。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发出一声充满困惑的“啊？”。
苏晓芙“【我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好好跟李优幽说原谅的话。】”
苏晓芙“【结果刘渊突然来这么一下。】”
苏晓芙“【又快又狠。】”
苏晓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苏晓芙“【让我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
李优幽“原谅还是不原谅。”
李优幽“你倒是说啊……”
李优幽“弹我干嘛啊？”
李优幽揉着额头上的红印子。
心里又疼又委屈。
眼眶红红地抬头瞪着刘渊。
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李优幽“我都跟你好好道歉了。”
李优幽“还鞠了躬。”
李优幽“你到底愿不愿意原谅我啊？”
李优幽“就算不原谅。”
李优幽“也别用这么大力气弹我啊！”
李优幽“这一下疼死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额头上鼓起来一小块。
肯定留下红印子了。
赶紧把额前的齐刘海往下扒了扒。
用头发严严实实地遮住那块发红的地方。
生怕苏晓芙看到笑话她。
李优幽望着对自己下这么重手的刘渊。
刚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绷不住了。
这次是真的疼哭的。
鼻尖一抽一抽的。
委屈得不行。
刘渊“我讲个故事。”
刘渊看着她委屈巴巴、眼泪汪汪的样子。
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抬手摸了摸下巴。
稍作语言组织后。
清了清嗓子。
语气放缓。
慢悠悠地娓娓道来。
刘渊“从前有个小男孩。”
刘渊“脾气特别急。”
刘渊“一点小事就容易发怒。”
刘渊“还总忍不住伤害身边的人。”
刘渊“要么推搡同桌。”
刘渊“要么摔别人的铅笔盒。”
刘渊“班里同学都怕他。”
刘渊“他爸爸看着不忍心。”
刘渊“就跟他说。”
刘渊“‘这样吧。’”
刘渊“‘你每生一次气、伤害一次别人。’”
刘渊“‘就去院子里的木栅栏上钉一颗钉子。’”
刘渊顿了顿。
眼神扫了眼蹲在地上的李优幽。
继续说。
刘渊“久而久之。”
刘渊“栅栏上的钉子越来越多。”
刘渊“密密麻麻的。”
刘渊“看着特别扎眼。”
刘渊“后来小男孩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错。”
刘渊“开始学着克制脾气。”
刘渊“不随便发火了。”
刘渊“他爸爸又说。”
刘渊“‘从现在开始。’”
刘渊“‘你一天不生气、不伤害别人。’”
刘渊“‘就从栅栏上取下一颗钉子。’”
刘渊“于是。”
刘渊“小男孩就努力忍着脾气。”
刘渊“跟同学好好相处。”
刘渊“慢慢的。”
刘渊“栅栏上的钉子全都被他取下来了。”
刘渊“最后。”
刘渊故意停了停。
看着李优幽。
模仿着故事里爸爸的语气问。
刘渊“‘儿子。’”
刘渊“‘虽然钉子都取下来了。’”
刘渊“‘但栅栏上面还有什么？’”
苏晓芙“这不是初中的英语阅读课文吗？”
苏晓芙“而且你讲着讲着。”
苏晓芙“人称怎么从‘小男孩’变成‘你’。”
苏晓芙“最后还扯到苏羽身上了……”
苏晓芙听完。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双手抱在胸前。
悠悠地吐槽道。
苏晓芙“【我对这篇英语阅读印象特别深。】”
苏晓芙“【当时还背过翻译。】”
苏晓芙“【刘渊改得乱七八糟。】”
苏晓芙“【连人称都串了。】”
苏晓芙“【让我忍不住想戳穿他。】”
李优幽“我知道这事情你无法释怀。”
李优幽慢慢直起身。
手指还无意识攥着皱巴巴的纸巾。
指尖蹭得掌心发毛。
她抬眼看向刘渊。
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忐忑。
纠结了很久。
才声音发颤地继续说。
李优幽“你要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李优幽“告诉老师也行。”
李优幽“甚至告诉学校。”
李优幽“让他们记我过、处分我。”
李优幽“我都接受了。”
李优幽“但是……”
她猛地紧闭双眼。
一行滚烫的眼泪从本就纵横交错的泪痕上滑过。
滴在胸前的校服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
李优幽哽咽着。
肩膀一抽一抽的。
声音里满是委屈和辩解。
李优幽“我……我真不是故意要嫁祸你、害你的。”
李优幽“就是当时脑子一热。”
李优幽“嫉妒你们走得近。”
李优幽“才做了这种蠢事。”
李优幽“我现在特别后悔……”
刚才心里还残存着几分对李优幽的不悦。
觉得她偷钱嫁祸实在过分、难以释怀的苏晓芙。
看到她这副泪眼婆娑、连抬头都不敢。
整个人脆弱得像要碎了的可怜模样。
心里最后一点芥蒂终于是被心软冲散了。
她攥着纸巾的手松了松。
眉头不自觉舒展。
眼神也软了下来。
苏晓芙“【等下就跟刘渊说“算了吧”。】”
苏晓芙“【毕竟人都道歉了。】”
苏晓芙“【再追究也没意义。】”
可苏晓芙还没来得及把“算了吧刘渊”这几个字说出口。
李优幽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猛地转过身。
双手捂住脸。
脚步踉跄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离了这里。
她的马尾辫在身后甩得飞快。
藏青色的校服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
没几秒就消失在了器材室拐角。
只留下一阵轻响的脚步声。
苏晓芙“虽然这话说出来很不好。”
苏晓芙“有点八卦……”
苏晓芙看着李优幽跑走的方向。
犹豫了良久。
才转头看向刘渊。
脸颊微微泛红。
声音放低了些。
带着点女生独有的细腻。
苏晓芙“男生可能看不出这种细微的情绪。”
苏晓芙“但女生对这个特别敏感。”
苏晓芙“我总觉得……”
苏晓芙“她应该对你。”
苏晓芙“很有感觉。”
苏晓芙“不然不会因为嫉妒就做这种傻事。”
刘渊“是看不出。”
刘渊坦诚地点点头。
他是真没察觉到李优幽的心思。
但他能听到她的心声。
只是心声这种东西不能当证据说出来。
他挠了挠后脑勺。
坦然道。
刘渊“不过刚才给她弹那一下暴栗。”
刘渊“把心里那点憋得慌的气都泄了。”
刘渊“现在舒服多了。”
刘渊“也没那么在意了。”
苏晓芙“那你确定消气了？”
苏晓芙“不打算找她算账。”
苏晓芙“也不告诉老师了？”
苏晓芙眼睛亮了亮。
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双手不自觉攥在一起。
等着他的答案。
刘渊“嗯。”
刘渊干脆地点头。
语气肯定。
没有丝毫犹豫。
苏晓芙“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苏晓芙“跟她说你不生气了。”
苏晓芙“让她别害怕。”
苏晓芙“也别真的转校。”
苏晓芙说完。
转身就要往李优幽跑走的方向追。
脚步都轻快了些。
刘渊“等下。”
就在苏晓芙刚迈出一步时。
刘渊突然叫住了她。
他伸手从校服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红票子。
这正是李优幽当初放进他抽屉嫁祸他的那笔钱。
被他随手塞在兜里忘了拿出来。
边角都被揉得卷了起来。
他指尖捏着钱。
递到苏晓芙面前。
刘渊“这是李优幽当初放我抽屉里的钱。”
刘渊“你拿着。”
刘渊“要么还给她。”
刘渊“要么自己留着买零食。”
苏晓芙“这个嘛……”
苏晓芙看着那皱巴巴的红票子。
突然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
轻轻包住刘渊捏着钱的拳头。
然后慢慢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语气带着点调侃。
苏晓芙“虽然我知道你平时零花钱不少。”
苏晓芙“肯定不会差这一百块。”
苏晓芙“但你最近不是新谈了个小女友嘛？”
苏晓芙“约会的时候。”
苏晓芙“男生至少得主动请人吃顿饭、喝杯奶茶吧。”
苏晓芙“这钱你留着用。”
苏晓芙“刚好派上用场。”
刘渊“你说话怎么一股老妈子语气。”
刘渊“比我妈还唠叨……”
刘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也没再推辞。
把钱重新塞回裤兜里。
苏晓芙“谁是老妈子啊！”
苏晓芙“我有这么老吗？”
苏晓芙立刻撅起嘴抗议。
伸手轻轻拍了下刘渊的胳膊。
眼神里满是不服气。
等抗议完。
又重新回到钱的话题上。
语气认真了些。
苏晓芙“总之。”
苏晓芙“这钱就当我借给你的。”
苏晓芙“下个月你妈给你发生活费了。”
苏晓芙“再还我就行。”
苏晓芙“不用急。”
刘渊“谢谢芙姐。”
刘渊诚心诚意地说。
心里暖暖的。
把钱好好叠了叠放进兜里。
苏晓芙“不客气～”
苏晓芙笑着打出一个OK的手势。
露出两颗小虎牙。
嘻嘻一笑。
眉眼弯弯的。
就这样。
原本打算去参加绘画社团活动的苏晓芙。
也没去社团了。
她挥挥手跟刘渊道别后。
转身轻快地往教室走。
心里想着赶紧跟李优幽说清楚。
让她安心。
也让这件事彻底翻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