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优幽应该是因为今天在教室哭了太久。
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
脸色也苍白得没一点血色。
状态差到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跟班主任老莫递了假条。
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没等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
就提前请假回家了。
但她没真的直接往家走。
反而脚步放得极轻。
悄悄跟在刘渊身后。
隔着两步远的距离。
一步一顿地跟着他往校门口走。
显然。
她尾随身后的原因。
是还有没说完的话想当面讲清楚。
刚才在器材室人多。
有些话没敢说透。
现在想趁校门口人少。
再好好跟他说说心里话。
见刘渊一直没回头。
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李优幽心里反而踏实了些。
胆子也大了点。
就这样继续跟着他。
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轻轻开口。
李优幽“虽然这话听起来特别像想骗你删除手机里的录音。”
李优幽“但我真没说谎。”
李优幽“一点都没骗你！”
她赶紧抬手摆了摆。
生怕刘渊误会。
语气急了些。
李优幽“你要是不信。”
李优幽“真的可以去问黄颖她们几个。”
李优幽“高一上学期。”
李优幽“我跟她们在走廊聊过你好多次。”
李优幽“真的……”
李优幽“【但愿刘渊能听懂“我跟她们聊过你”是什么意思。】”
李优幽“【不是说你坏话。】”
李优幽“【是偷偷跟她们说“刘渊人挺好的，借东西从不小气”。】”
李优幽“【不是故意诋毁你……】”
李优幽“之前在厕所里。”
李优幽“我跟黄颖她们说苏晓芙做题慢、拖累小组。”
李优幽“被苏晓芙当场听到的时候。”
李优幽“你也在厕所门口。”
李优幽“肯定听到了对吧？”
李优幽声音压得更低。
眼神不自觉躲闪。
手指攥着衣角拧成一团。
李优幽“所以我一直觉得。”
李优幽“你们之后肯定凑在一起聊了这事。”
李优幽“肯定是苏晓芙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
李优幽“说我小心眼、爱嚼舌根。”
李优幽“你才帮她跟班长磨嘴皮子。”
李优幽“换了座位。”
李优幽“把她调到前排离我远远的。”
李优幽“不想让我再烦她……”
李优幽“【但今天苏晓芙特意追着我。】”
李优幽“【说她根本没跟刘渊一起骂我。】”
李优幽“【也没说我半句坏话。】”
李优幽“【还说你换位置是因为我自己提的需求。】”
李优幽“【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优幽“【心里一直犯嘀咕。】”
李优幽“【总觉得她在安慰我……】”
李优幽“我其实心里清楚。”
李优幽“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李优幽“错的一直是我。”
李优幽“是我小心眼、嫉妒心太强。”
李优幽“见不得你们好。”
李优幽攥紧手里皱巴巴的纸巾。
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
声音里带着点自我厌弃。
李优幽“可我就是看着不舒服。”
李优幽“你跟苏晓芙才认识多久啊。”
李优幽“也就半个多月吧。”
李优幽“关系就好到一起做题、一起去食堂吃饭。”
李优幽“连苏晓芙妈妈做的金枪鱼三明治。”
李优幽“都特意分你一半。”
李优幽“我看着就难受。”
李优幽“心里堵得慌……”
李优幽“恰好那时候我又在厕所说错了话。”
李优幽“怕你俩因为这事更亲近。”
李优幽“怕你彻底跟苏晓芙站一边。”
李优幽“所以就着急了。”
李优幽“脑子一热才做了偷钱嫁祸的蠢事。”
李优幽“现在想想真后悔……”
李优幽“今天这事。”
李优幽“我真的没想让班里同学都觉得你是小偷。”
李优幽“真的没有！”
李优幽急得眼泪又快涌出来。
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肩膀微微发抖。
李优幽“我就是太怕你们俩一直好下去。”
李优幽“怕你眼里只有苏晓芙。”
李优幽“怕你再也不理我。”
李优幽“所以才想让你们闹掰、决裂。”
李优幽“再也不说话。”
李优幽“不管你信不信我。”
李优幽“这都是真的。”
李优幽“我没骗你……”
李优幽“错了就是错了。”
李优幽“我认。”
李优幽“怎么罚我都认。”
李优幽“你想让我给你鞠躬道歉多少次都行。”
李优幽“想让我把偷苏晓芙的钱加倍还回去也可以。”
李优幽“哪怕你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认错。”
李优幽“我都能做到。”
李优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李优幽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决心。
语气反而坚定了些。
李优幽“我想了想。”
李优幽“还是不转学了。”
李优幽“不能因为自己犯的错就逃避。”
李优幽“得敢作敢当。”
李优幽“你如果还是觉得气不过。”
李优幽“想把这事告诉老莫。”
李优幽“让他给我记过处分。”
李优幽“也可以。”
李优幽“我都接受。”
李优幽“不怪你。”
李优幽“嗯……”
李优幽“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李优幽“没别的想说的了。”
李优幽“就这样吧。”
李优幽说完。
轻轻舒了口气。
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了一半。
但还是紧张得指尖发凉。
站在原地没敢动。
话说完的时候。
刘渊也刚好走到了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站台上还站着几个背着书包的走读生。
都在踮着脚等车。
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这时。
他要坐的737路公交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车身印着浅蓝色的广告。
“吱呀”一声停在站台边。
车门缓缓打开。
走读的学生们拎着书包。
排着队陆续上车。
刷卡机发出“滴——滴——”的提示声。
此起彼伏。
轮到刘渊时。
他抬脚踏上车门台阶。
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指尖划开屏幕。
点开乘车码对着刷卡器一扫。
“滴”的一声轻响后。
刚要往车厢里走。
眼角余光瞥见还呆站在站台原地的李优幽。
她站在那里。
像棵没根的小草。
手里还攥着那团纸巾。
于是又停下了脚步。
在公交车门即将关上的“滴滴”警示声中。
他转过头。
对着李优幽轻轻说了声。
刘渊“嗯。”
李优幽“错了就是错了……”
李优幽“我知道错了。”
李优幽“真的知道了……”
见刘渊终于回头跟自己说话。
李优幽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语气颤抖得厉害。
带着浓浓的哭腔。
声音都哽咽了。
李优幽“但我求你……”
李优幽“求你不要把这件丢人的。”
李优幽“让你恶心的事情……”
李优幽“记一辈子。”
李优幽“好不好？”
李优幽“我真的不想在你心里。”
李优幽“一直是个又蠢又坏的人……”
说着说着。
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又哽咽起来。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用袖子擦了又流。
根本擦不干净。
恍惚间。
她记起了小学三年级的一件事。
那时候班里有人故意把同桌的粉色钢笔。
偷偷塞进自己的课桌抽屉最里面。
想冤枉她偷笔。
让老师批评她。
幸好当时跟自己最要好的女生王萌。
特别相信自己。
哪怕老师拿出“藏在抽屉里的钢笔”当证据。
她都站出来大声说。
路人甲“李优幽不是那样的人。”
路人甲“她不会偷东西。”
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自己一句。
虽然最后老师查清楚了真相。
是别的同学恶作剧。
自己没被冤枉。
但直到现在。
一想起那件膈应人的事。
她心里还烦得慌。
像堵了团脏东西。
连没被冤枉、没找到真正陷害自己的人。
都能让她记这么多年。
记忆这么深刻。
更何况这次自己是真的做错了。
偷了钱还嫁祸给人。
还被当场抓包。
李优幽“【他肯定会把我这种又蠢又坏、心思不正的人。】”
李优幽“【记一辈子。】”
李优幽“【再也不会对我有半分好印象了……】”
哐次——
公交车的车门重重地关上了。
厚厚的玻璃把车里的声音隔绝得严严实实。
再也听不到刘渊的声音。
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就在公交车缓缓开动。
车轮刚转动半圈的时候。
李优幽眯着哭肿的眼睛使劲往前凑。
模糊的视线里。
好像看到刘渊靠在车窗边。
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点头的幅度很小。
快得像错觉。
但她敢肯定。
他确实是点头了……
刘渊靠在公交车的车窗上。
冰凉的玻璃贴着脸颊。
刘渊“【我原谅李优幽的过错。】”
刘渊“【这事其实不难。】”
刘渊“【毕竟她都哭着道歉了。】”
刘渊“【也没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刘渊“【但就像之前我讲的那个栅栏钉子的故事。】”
刘渊“【钉进去的钉子拔出来了。】”
刘渊“【可栅栏上留下的钉眼。】”
刘渊“【永远都堵不上。】”
刘渊“【我心里那点因为被嫁祸而生的芥蒂。】”
刘渊“【肯定还会留着。】”
刘渊“【不过她刚才求我不要记一辈子。】”
刘渊“【这倒是完全可以做到。】”
刘渊“【我早就不是揪着别人过错不放的人了。】”
他靠着车窗。
转头看着车窗外慢慢后退的站台。
李优幽还站在原地没走。
对着开动的公交车轻轻挥着手。
像是在说“拜拜”。
额前的齐刘海被风吹得飘起来。
样子有点可怜又有点倔强。
现在离得远了。
听不到她的心声。
刘渊“【我分不清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刘渊“【到底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刘渊“【还是单纯怕我告诉老师、怕被处分而刻意说的讨好话。】”
刘渊“【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刘渊“【重要的是事情翻篇了。】”
刘渊“【以后少打交道就行。】”
刘渊“【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脾气火爆的毛头小子了。】”
刘渊“【早就过了那种别人骂自己一句。】”
刘渊“【就气得跳脚。】”
刘渊“【心里盘算着“我要跟你没完，连你家那条18岁的老狗都不放过”的幼稚年龄。】”
刘渊“【况且人的记忆就像手机内存。】”
刘渊“【容量有限得很。】”
刘渊“【那些糟心的、让人心烦的破事。】”
刘渊“【根本不配占据宝贵的空间。】”
刘渊“【别说记一辈子。】”
刘渊“【连记一个月都嫌浪费内存。】”
刘渊掏出手机。
指尖按亮屏幕。
微信界面上。
白欣悦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顶端。
白欣悦“你想等我四十分钟吗？”
白欣悦“[吞元宝qq表情]”
那个圆滚滚的吞元宝表情。
眼睛眯成一条缝。
鼓着腮帮子的样子。
可爱得让他嘴角不自觉扬起来。
他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还特意配上一个“qq小猫抬手”的软萌表情。
点击发送。
刘渊“等你～”
发送成功后。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
看着窗外的夕阳。
心里彻底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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