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看了一眼那块蛋糕,并未说话。
女孩悄悄打量她的脸色,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结结巴巴地往下说。
“谢……谢你救了我,所……所以,这块蛋糕……送给……给……给你!”
她说完,偷偷瞄了一眼王奕,看她脸色仍然平静,这才鼓足勇气继续开口:“我……我……想问你,可以收下这块蛋糕吗?”
王奕看着女孩期盼忐忑的目光,再看看她手心那块蛋糕,她眼前突然浮现起十多年前的一幕。
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碰到了一位陌生的叔叔。
叔叔帮她打走了想卖掉她的贩子,还救下了她的妹妹。
在那叔叔临走之时,她看着周围破烂不堪的木屋和枪火不断的夜晚。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抓过她和妹妹最后的口粮—半块黑馒头。
那是她们仅剩的食物了,也是当时的她眼中最珍贵,唯一可以拿出来的东西了。
她把它塞进那个男人手里,用稚嫩的童音求着叔叔收下那块馒头。
那时候,他看着女孩,沉默许久。
而她,则是进行了人生第一场赌博。
她在赌,赌一个走出去的机会,赌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她咬着嘴唇,用自己仅仅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恭恭敬敬将它捧在了叔叔面前。
宛如虔诚的信徒,给她信仰的神明恭敬献上自己眼中最珍贵的祭品,然后忐忑等待神明的回应。
她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叔叔能带上她和妹妹,哪怕回去干最重最累的活她都不怕,只求能有一碗饱饭,哪怕是剩饭也可以。
就算……就算和狗一起抢饭吃也可以!只要让她们两个活下去。
这个小愿望,神明应该会同意的吧?
可是那叔叔始终不发一言,她开始慌了。
她跪下来哀求。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清楚在这里她们活不过两天,所以,她不惜放弃尊严,卑微祈求……
她记得当时叔叔的神情很复杂,可最后他还是轻轻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把那块黑馍馍接了过来。
然后,叔叔当着她面,一口一口,很认真,很仔细吃完了那半块馒头,还把馒头上沾着的米粒和油渍也舔的一干二净……
那个时候,小女孩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视线模糊交叠,王奕回过神,眼前那一袋小蛋糕还被那瘦弱的女孩捧着,只是那双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女孩低着头,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极力忍耐某种委屈,她的喉咙间传来一丝呜咽。
果然,没人会瞧着上拿毫不值钱的小蛋糕做谢礼的人,她们只会嘲笑这人穷疯了。
女孩见王奕半天不回应,她明白了,恩人大抵是瞧不上她的谢礼了,她的心顿时坠入深渊,她不禁紧绷着身子,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敢抬头看恩人的脸,伸展的胳膊开始慢慢往回缩,她想将那一袋小蛋糕藏起来,不让恩人看见。
她刚准备缩回手臂,就听见恩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动。”
她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向她。
林梓涵轻轻拿起那小蛋糕,拆开包装,很认真,很仔细,一如当年那叔叔吃她的那块黑馒头一样,没放过一点渣渣,全部被她很仔细吃进了肚子里。
女孩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的眼眶瞬间红透,晶莹的水珠在里面打转儿,随时都会滚下来。
“跟我走吧,管你饱饭不是问题。”
王奕看着女孩,声音清冽。
这句话,她记了十多年。
时光荏苒,仿若轮回。
女孩愣愣看着她,一张原本惨白憔悴的脸庞上露出几分欣喜和激动,她张了张嘴,声音颤抖,有些沙哑,又有几分哽咽,她喃喃开口,似乎害怕是幻听,她急切地问道。
“您说……您说……我……可以跟着您吗?我可以……留在您身边做牛做马…”
话未说完,便被王奕出手捂住了嘴巴,然后对着她那双激动又忐忑的双眸一字一句轻声开口。
“跟着我,管饱,管穿,管洗澡,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需要帮我办事。”
女孩的眼角滑落一颗晶莹泪滴,她猛地扑进王奕怀里,嚎啕大哭。
“我……我愿意,我愿意……”
王奕愣了一瞬,她第一次被如此强硬的抱住,但她并没有反感,而是轻拍了女孩的背表示安抚。
夜色愈沉,月华皎洁,星辉灿烂,整个夜空繁星闪烁,如梦似幻。
女孩叫白素,今年十三岁,她母亲需要做手术,急需50w,她每天想尽了办法赚钱,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王奕听后沉默了一瞬,她取出了自己的银行卡,那上面有之前周父为了奖励她打过来的两百万,她几乎没动过,于是,她把这张卡给了白素。
白素死活不收,她觉得王奕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她,带她吃了一顿从来不敢奢求的饱饭,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就已经很对不住她了。
自己还没开始伺候恩人,就让恩人为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她何德何能啊。
可王奕态度坚决,甚至语调变得冰冷起来,她的眉毛蹙起,显然不悦。
白素瞧着王奕愈发低沉的脸色,再也不敢推辞,乖巧地把卡收了起来,并且承诺绝对不会辜负恩人的期望。
白素不知道恩人是做什么的,她也没有去问,自从恩人让她跟着自己时,她就已经决定,就算恩人是连环杀人魔,她白素也绝对不背叛!
王奕嘱咐她先自己拿着钱给母亲看病生活,她那边处理好就会来接她们母女离开,并告诉了白素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你能保证她的忠诚吗?”
周家别墅,王奕在自己房间内,提着老人机,静静听着对面男子低沉的嗓音。
“我让黑玫瑰调查过了,可以保证。”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想收下那女孩,你不像是多管闲事,多愁善感的人。”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言语慵懒。
“我收她,正如当年您收下我一样。”
王奕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静。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旋即轻飘飘丢下了一句话。
“我会找人去接她,最多一年就还给你。”
“你现在是周诗雨的贴身保镖,周家的事,还不能让她知道,我会将她和她母亲接走,就像我教你那样教她,以后她就跟着你。”
“嗯。”
王奕挂断电话,靠坐在床头,她仰着脑袋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
今晚的风,格外凉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