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搬宿舍,车一路晃,我把额头抵在车窗上,冷气像针一样往骨头里扎。胃在翻滚,我告诉自己:别吐,别哭,别回家——这是我今年第一次离家住宿舍,我想撑住。
下车时风更大,吹得我浑身发抖,脚底像踩在冰碴上。早上走路时,脚掌麻得发疼,好像有人把电线接进了我的血管,突突地跳。我低头看路,怕一抬头就晕过去。
傍晚,行李刚放下,我去洗澡。热水冲下来,腿上一阵刺痛。我蹲下去,膝盖旁多了两道细细的红痕,像蛇牙留下的括号。可我记不起什么时候被咬。水蒸气裹着恐惧往上爬,我忽然觉得那条腿沉得不像自己的。
夜里,床板硬得像棺材盖。我把被子对折垫在身下,腰还是疼。半梦半醒之间,脚麻了两次,像有冰凉的指节在敲我的神经。我蜷成虾米,数着心跳等天亮。
后来我真的睡着了,却掉进更深的黑夜。梦里我躺在宿舍上铺,听见妈妈和姐姐在隔壁说话,声音穿过墙壁,像小时候隔着厨房门听她们炒菜。我喊:“妈——”下一秒,妈妈真的站在床边,头发散着,眼角挂着泪。我伸手去抓她,手掌穿过她的袖子,只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我说:“我梦见你们了,所以叫你们。”妈妈哭得更厉害,眼泪滴在我脸上,却像雪一样化开,妈妈叫我:别哭,别哭。那一刻我忽然清醒:我在宿舍,她们怎么可能在这里?这是梦里的梦。我拼命睁眼,天花板上的霉斑慢慢浮现,像一张褪色的地图。
我躺着不敢动。以前每到一个“不干净”的地方,第一晚总会梦见陌生的人影、潮湿的墙角、低低哭泣的声音。这次却是妈妈。也许最吓人的不是鬼,而是我太想家了。
窗外天还没亮,楼下有人咳嗽,像旧木门被风刮得吱呀响。我把脸埋进枕头,闻到陌生的洗衣粉味。这一次,我没有哭。


上班第一天在超市打称,早上六点半站到十二点,腰像被人对折过,疼得发麻。中午一交班,我就拖着步子往宿舍晃,阳光白得刺眼,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一进门,屋子空得像被抽走了空气。他们几个在隔壁宿舍嘻嘻哈哈,门缝里漏出的笑声像刀片,一下一下刮我耳膜。我把门反锁,窗帘拉上,世界瞬间暗下来,只剩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蹲在地上,眼泪突然就涌出来,止也止不住。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我一条条往朋友圈倒垃圾,手指抖得打不准字。哭到一点多,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现在划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疼了?我低头看手腕,那里却早就有一道新鲜的口子,血珠凝成一条细线,像昨天夜里梦里见过的那条红绳,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伤的。
我开始发抖,从指尖到肩膀,牙齿咯咯打架。不是冷,是怕,怕这屋子,怕这伤口,更怕自己。哭累了就蜷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