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胖揍亲爹的名声在外,一度导致她风评极差,不过她不在乎,好在她也为此因祸得福,被班主任卸了职位,不用再天天盯着“生死薄”状似勾魂般点名了。
而一来便被盯上的李秋至担任了班长的职务,他沉默寡言, 不爱交际,以至于总是独来独往,比白玉的处境好不到哪儿去,有些人私底下还叫他“独眼龙”或者“杰克船长”,因为他左眼上仍包着纱布,手腕手掌上紧缠着绷带。
有时候他会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整个人罩在阳光里,看起来干干净净一点不像某些同龄的男孩子, 脏而且臭,并以此为男人的独特。
“呕——”白玉吐了吐舌头。
他皮相很好,最出彩的就是眼睛,即使只露出了一只,也显得特别明亮清澈,覆着鸦羽般的睫毛。他头发乱糟糟披在额头上,乌黑发亮,像是被墨染了一般。
白玉很喜欢干净的事物,她不讨厌李秋至,她只是嘴硬,偶尔上课和对方眼神交汇时,她都会瞪他一眼。
李秋至则会眨眨眼,茫然地看着她。
“看着跟个傻子似的!”
白玉在心里蛐蛐道。
校运会白玉报了长跑,她到终点后膝盖很疼,一瘸一拐地走向场外,一旁几个同学都没注意到她,她也只是默默走向自班的饮水机。
李秋至递了条毛巾和一盒葡萄糖:“辛苦了,喝点补充一下。”白玉接过道了声谢,身边就已围了几个帮她打扇递水的同学,都在夸她厉害。
白玉笑了笑,却发觉李秋至已不见了踪影。她摸了摸膝盖骨,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却仍挂着笑容。
晚自习的时候,白玉膝盖处的疼痛愈加强烈了,她抠着手心,失神望着课本,脸色越来越白。她想起那年白林发酒疯时猛踩自己膝盖时的情景,她记得那时自己对白林说,爸爸,我长大了以后要当运动冠军,下一秒,一个带着血味的耳光就扇了过来,白林便开始疯狂施暴。
“给你,涂这个会好一点。”
白玉被这声音猛地拉回现实、,头就看见了李秋至递过来的药油,白玉僵了僵,接过药油生硬地说:“谢谢啊……”李秋至摇摇头:“以后长跑类项目可以避开的,我感觉你腿吃不消。”白玉没回答,低头擦药,等到对方离开后,她才抬起头来,盯着那个瘦高的背影。
“人还怪好的。”她心想。
初二升初三那年,这个叫李秋至的少年就开始斩渐侵入白玉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有时白玉会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想行侠仗义的姑娘被打得鼻清脸肿,凶凶巴巴地怒吼着。
李秋至和白玉住同一个城区同一条街上,最开始正常交流是在一个下雨天,白玉掏出了何美春放在包里的伞,看着周围愁眉苦脸没带伞的同学,心里乐开了花。
幸灾乐祸。
当她正准备一气跑回家时,就发现了站在走廊里倚着墙发呆的李秋至。白玉默默地看了眼自己超大的雨伞,一声不吭地还开了腿。
“谢谢。”
两个人挤同一把并不太拥挤,只是无论自玉怎样努力地举伞柄,李秋至的头还是会顶到伞上。李秋至没说话,默默接过伞柄, 伞就立刻提升了高度,白玉感受到了强烈的落差感,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
白玉冷酷一笑,不就高点吗?有啥好嘚瑟的?
李秋至:“你上学交通方便吗?”
白玉愣住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走路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李秋至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我是想说, 我可以载你上下学,我有自行车。”白玉顿了几秒:“哈?!!”“感觉这样更方便…不是吗?”李秋至淡淡道。白玉皱眉思考了几秒:“我……和你很熟吗?”
李秋至噎了噎,没说话。
等到街口分开的时,他把伞递过来,白玉看见了他淋湿的肩膀, “谢谢。”他说。
白玉撇了撇嘴,盯着李秋至离去的背影,“切”一声。
坐在豪华后座的白玉手捧油条边啃边说:“本来是不想麻烦你的,但是后来我想了想,不坐白不坐,省时还省力…喂,你行不行啊,好晃啊!”李秋至轻笑了一声,稳住了车身:“有好久没骑过了。”
白玉:“啊?为什么?”
她没深问,咬了口油条又说:“到前面那个报刊就好了,最好别给人看见我俩坐同一辆车,你不知道他们的嘴有多贱…”白玉跳下车,塞给李秋至—袋包子:“何阿姨给你准备的,本来不想给你吃的,”她小声嘟囔道“不过我吃撑了吃不下,就忍痛给你吧,话说你眼睛还没好吗?”
李秋至愣了愣,摸着左眼的纱布,露出了一个明净温和的笑容:“其实早就好了,就是吧…我觉得摘了有点不习惯。”白玉听了,觉得好笑:“不习惯?一只眼睛习惯了?你这人老莫名其妙的!”她笑得很开心,轻身离开时朝李秋至使劲挥手:“唉!我跟你说,我膝盖已经恢复了, 比比吹!看谁先到学校!后到的人请对方吃一周早饭!”说完就撒欢似地一溜烟儿跑了。
李秋至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远处少女的背影,垂下眼睫,手指轻抚上左眼的纱布,眼神莫名落寞:“很奇怪吗?可是……会很丑的。”他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