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刚开始做同桌的时候,李秋至在一群闹烘烘的少年少女里总是最安静的一个,安静地刷题,安静地发呆,安静地摸出吃的再递给白玉,白玉有时接,有时不接,不过奇怪的是,她从没见李秋至吃过什么。

          “你喜欢吃零食吗?”有次白玉试探着问道,得到的回答却是:“不太喜欢,我不喜欢甜的…”白玉纳闷了:“那你每天都带那么多吃的干什么?”李秋至沉默几秒,生硬地扯开了话题:“ 你朋友眼镜在哪里配的?

  白玉：“……”

       转移话题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李秋至却真的配了副眼镜， 黑色粗框的，显出了些钝感， 很好的中和了他的锐利与死气，但那眼镜他戴了半个月就坏了，那是在白玉参加市散打比赛的那一天。

  白玉小时候报过跆拳道，散打还有武术，只有散打坚持练了下来，何美春一直很支持她练这个。她上初中后就开始参加比赛，虽然不是佼佼者，但也很不错。那天的比赛是她升高中后的第一场比赛，最后一轮比完后，她看见了坐在观众席的李秋至。

           他坐在离擂台最近的地方，手里握着他的眼镜，镜腿明显断了一条。白玉朝他笑笑，心里纳闷着他来干嘛，接着她去换了衣服，回来就发现李秋至走了。

           “莫名其妙…”

            她喃喃道。

              ——

           高一的课程比较多，白玉是住校生，偶尔周末也会留校，有一天她回家打算拿点换洗衣服，开门就看到了正在聚精汇神换灯泡的李秋至，何美春则站在一旁微笑注视着。

            “小玉！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打电话说住校吗?”

            何美春惊喜道。

           “回来拿点东西。”

          “啧！我还以为是回来看我的。”

          “嘿嘿 主要也是想你了。”

           李秋至穿着超市里的工作服，戴着鸭甜眉和口罩，默默从梯子上退了下来：“何阿姨，好了。”

            “他怎么在这儿?”白玉问道，眼神探究地打量他。

         ”家里灯泡坏了，我去小李家的超市里买，刚好他有时间，我就带他过来了。”

           白玉愣了愣：“你还挺热心的。”

           何美春光高采烈：“小李你也该下班了吧！留下来吃饭，我给你们烧我新学的菜！”

            白玉：“大可不必。”

           何美春翻了个白眼：“这孩子！别扫老娘的兴，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做饭之道了，这次一定行！” 

  白玉点了点头，接着便打算着去卧室里寻找泡面的踪影，李秋至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说了句：“给我也拿一包。”

         白玉：“呵呵呵…” 

    暑假的时候白玉找了份兼职，她在某个餐饮店工作，晚上八九点左右下班，第一天到点下班后，她在门口看见了 李秋至，他身边停着辆小电驴，坐在步行街边的椅上，卫衣的帽子拉得很低，无聊地晃着腿看手机。

       “阿姨让我来接你，她不太放心。” 

      何美春最近在上夜班，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来接白玉。

        李秋至视线在白玉的员工服上短暂停留了几秒，随即移开了。白玉穿着的制服是店内找人专门定制的，齐膝短裙，头上戴着白色的员工帽，是很活泼可爱的装扮，只是她一脸社畜的丧气表情，烦躁疲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痛骂全世界包括路边的拘一样。

         “你这坐骑还挺爽的， ”白玉打趣着说“太拉风了，还挺帅。”她一把抓住李秋至的腰，在感觉到对方明显僵了后便立刻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习惯这样了。”说完她抓住了后座，坐稳后，抱怨道：“李师傅行行好快送我回家吧——我要累死了！”

        李秋至侧首沉默了几秒，白玉隐约觉得他好像在笑，但他很快就回头认真开车了。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本笔记，白玉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他笑容的含义了吧。

        那是她第一次进李秋至房间时发现的事。

        那天她是去他家拿东西的。半年前她曾经落在这里一件外套和“内衣?”白玉狐疑.

        李秋至咳了一声：“就那天晚上你自己洗了挂好的，你忘记拿走了…”

       “在你房间是吗?谢谢啊…”白玉有些尴尬地走过客厅。

         李秋至房间很整洁，桌上摆了一台电脑，墙上没有装饰，只挂了一张相片，照片里的家四口，最小的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他了。

         白玉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放在衣柜最下层的两件女式内衣，她挠了挠厉脑勺，脸上的表情变幻莫侧。

          随便找了个袋子套好后，白玉起身准备离开，却一不小心把桌上的一本笔记本撞了下来，里面散落了几张照片， 她连忙收拾着，匆匆扫了一眼那些照片，便僵住了。 

          照片上的女孩从未看镜头，显然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拍摄的。白玉愣了好久，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那是她。

        上课睡觉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微笑的时候，穿着工作服去在路灯下的时候，皱着眉发火的时候，大笑的时候……

         白玉翻开了笔记本，第一页就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上面记着久远的日期，右下角用胶布粘着一粒纽扣。

         “今天遇见一个女孩，她很可爱，像天使一样，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捡到她掉了的纽扣，好想再遇见她，她应该也是这附近的居民，问问应该找得到。”

          “眼睛一直在流血，姐姐带我去医院包眼睛，我说我想去死，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手腕好疼，我不想再流那么多血了，好想再见到 那个女孩，她会讨厌我吗，上次她好像生气了。”

         “我喜欢下雨天，我今天遇见她了，她叫白玉，非常可爱的名字，她好善良，带我回家，何阿姨也很好，她们都很好。”

        “我不想去死了。”

        “她会不会讨厌我留的疤，不想摘掉，她会看见的。”

        “我好喜欢她！可她好像讨厌我。”

          “她喜欢吃甜的，我每天都给她带，她今天问我喜不喜吃零食了，好开心。”

          “我喜欢她瞪我的样子。”

          “她好容易受伤，我以后要学医，可是我理科不好。”

          “她手指流血了，好心疼，带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今天打比赛，好不容易赶上了，可是太着急，我把眼镜摔坏了。”

         “她穿那件员工服很好看，我好喜欢，她今天抓我腰的时候差点就受不了了。”

             ……

        白玉傻在源地，不知所措地捧着笔记本，等听见了门口的响动时她才回过神来。只见李秋至正站在门口，用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盯着她， “对…对不起…”白玉慌乱地把照片夹好，把笔见记本放回原位，接着手忙脚乱地抓起衣物，逃似地离开了。

       李秋至听见门开关的声响，沉默了许久，他蹲下去，把一张来不及捡起的照片拾起，眼神看不出情绪。

       “今天她看见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