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华妃的话,颂芝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一脸乖巧道:“奴婢听说那枫叶要鲜血染就才红得好看。”
“是吗?”华妃嫣然一笑:“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就算用她的血为宫里的枫叶积点儿颜色。”
夏冬春霍然抬头看向华妃,失声道:“一丈红?”
周宁海特别恭敬地弯下身,好心为夏冬春解惑:“启禀小主,一丈红乃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木板责打其腰部以下部位,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上去鲜红一片,那颜色叫一漂亮,所以叫一丈红。小主,请吧。”
夏冬春脸色惨白,跌坐于地,涕泪交加,哭饶道:“华妃娘娘,华妃娘娘饶命啊,嫔妾再也不敢了,华妃娘娘饶命啊……”
华妃抬手抚了抚鬓发,看也不看夏冬春。
颂芝笑道:“小主的血若真染红了御花园的枫叶,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华妃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周宁海。周宁海会意,肃声道:“来人哪!拖夏常在去慎刑司行刑。”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夏冬春被几个太监拖走时留下的哭喊声与求饶声。
饶是安陵容早有心里准备,直面此事心脏依旧怦怦乱跳,华妃果然是手段狠厉的主,谈笑间便毁了夏冬春的双腿。她更是暗暗告诫自己,有华妃在,凡事不要太过冒头,还是按着原计划暂时躲在甄嬛和沈眉庄身后行事为好。
皇后的算计在于暗处,因为皇后注重名声,要立一个贤德慈和的人设,即便心里再不满,也不会直接对妃嫔用这样狠厉的手段。皇后更多是在暗处算计,只要平日里在吃穿用度之事上小心谨慎些,尤其是还有华妃这个大敌在前,皇后分给其他妃嫔的关注就会少很多。只要没有怀孕,皇后的算计倒是不多。
可华妃可不一样。虽然华妃对皇帝的满腔情意被皇帝算计辜负让人痛惜、唏嘘。可抛开她对皇帝的深情来看,华妃此人不仅手段狠厉且还毒辣,宫里的女人但凡谁侍寝多一些,或者得了皇帝的青眼,她就会用各种各样的缘由来折辱、磋磨这人,更甚至是直接要人性命。
华妃更喜欢类似一力降十会的手段,若是没有曹贵人从旁献计,她更多喜欢会直接动手取人性命。
比如直接毁了夏冬春的腿,比如直接将福子溺毙在井里,让人推沈眉庄落水 ; 再比如直接将淳常在溺死于荷塘,让怀孕的甄嬛跪在太阳下,还有把原主当做歌姬来取乐、羞辱等等……
这样的人,保不齐她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想法,从而便直接动手取人性命。
若说皇后的阴谋算计还算有迹可循,那华妃的这样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方式,就有些无迹可寻了。谁知道华妃哪一日会忽然会因着什么原因,心里忽然就不爽快了,继而直接出手取人性命。
只要年羹尧一日不倒,华妃就会一直这样横行于后宫,就连皇后都只能忍耐着。这样的人,所用的手段才是叫人防不胜防的。
华妃对后宫所有成为皇帝妃嫔之人都是不喜的,可她也知道皇帝不可能只宠爱她一人,所以对于得宠的妃嫔,总是变着法子来折辱、磋磨一番。若只是如此或许还能忍一忍,但没人知道华妃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从而采取更狠厉的手段。
皇后对妃嫔得宠虽也不喜,但至少不会故意磋磨、羞辱妃嫔,也不会直接要了嫔妃的性命,更多是想法子分宠,喜欢搞制衡之术哪一套。除非是哪位妃嫔有了身孕,这才是真真的戳到了皇后的心窝,然后就会暗中使手段,让有孕的嫔妃小产。
这样看来,皇后与华妃也说不好谁更狠辣了。
就在安陵容东想西想之际,闻得华妃说道:“夏氏以下犯上,意在宫中无礼,让三位妹妹受惊了。只是……虽然法不责众,但此事还是由你们三人而起的,夏氏咎由自取,你们也不是省事的,好好闭门思过去吧。”
说罢,华妃的仪仗迤逦而去,众人如逢大赦般狠狠松了一口气。
华妃离开后,安陵容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正想同沈眉庄与甄嬛告辞。谁知甄嬛一把将她与沈眉庄的手腕紧紧握住。
只见甄嬛紧紧握着两人的手,垂眸不语,脸色惨白,神色很是难看。
安陵容抽了抽手,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又不好直接甩开甄嬛的手,最后只得放弃,任由甄嬛握着。
不多会儿,甄嬛回过神来,吩咐拿着赏赐的宫人们先回去,留下三人各自的贴身丫鬟远远坠在后头跟着,便拉着安陵容与沈眉庄往御花园走去,直走到御花园深处才停下来。
安陵容取出丝绢擦一下额上的细汗,绢子全濡湿了,这是走得太急太快累的;抬头看向沈眉庄,见她脸色煞白,仿佛久病初愈;而甄嬛依然脸色不好,紧紧抿着嘴唇。
三人面面相觑,良久不语,面色俱是带着惊惧难言。
这份惊惧里,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也只有她们各自心中知晓。
良久,沈眉庄长叹一声:“夏氏虽然愚蠢狂妄,却罪不至此啊。”
甄嬛松开紧抿的嘴唇,沉吟道:“素闻华妃厉害,却不想她如此狠辣……”
安陵容沉默须臾,才低声说道:“以后要仰人鼻息,尤其是华妃这样的性子,日子可是难过了……”
三人听着耳边秋风卷起落叶的簌簌声,又是久久无言。
甄嬛握住两人的手,宽慰道:“日子再难过也要过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咱们心往一处使,总能过下去的。”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女子尖声惊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惊叫吓了三人一跳。
安陵容无奈扶额。这真是,越想远离的事,往往却越容易遇上。
沈眉庄看着朝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小宫女,问道:“出什么事了?”
宫女吓得说不出话来,拼命摆手,然后逃似的跑走了。
后面跟着跑上来一个太监,亦是吓得面无人色,甄嬛忙一把拦住,“到底出什么事了?”
太监勉强请了个安,指着不远处的一口井抖如筛糠,“那,那里面,里面有……”
沈眉庄正色道:“你好好说话,不要吓着别人!”
“嗻。”太监吞了吞口水,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小主,奴才是御花园的,奉管事之命前来查看御花园各处的井里是否有水,没想到才来到这儿……就看就井里有……井里有……”他吓得说不下去。
甄嬛心里跟猫抓了似的好奇不已,拍一拍沈眉庄和安陵容的手:“我过去看看。”
安陵容忙拦下她:“姐姐,你别去。这一个两个的都惊惶不已,怕是那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到了!”
沈眉庄跟着点头附和,“陵容说的没错,你别去,小心不干净的东西!”
甄嬛按一按两人的手:“放心,我瞧瞧就来。”
说着,甄嬛不顾两人的劝阻,转身朝着水井处走去。她小心翼翼走近井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只见一张泡得惨白女人的脸正对着井口,她“啊”的一声,吓得倒退两步,转身就往回跑。
安陵容和沈眉庄赶紧跑近前,扶着她问怎么了。
沈眉庄见甄嬛脸色煞白,想要上前一看究竟,回过神来的甄嬛忙拦住沈眉庄,气息不稳道:“不要过去,有死人!”
沈眉庄吓得说不出话来,一脸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安陵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倒是比沈眉庄和甄嬛要镇定一些,赶紧对着刚才的太监道:“快去禀告皇后娘娘。快去!”
经此一事,三人大受惊吓,不在逗留此处,回去的路上相互宽慰了几句,便各自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