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安陵容只随意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扶着灵之的手去了庭院散步。
庭院里的花开得倒是繁盛,香妃月季在淡淡的月光下带上了点点的碎金,花朵就像一个个小太阳,给人带来温暖,可这点点温暖却暖不了这压抑而幽冷的深宫。
安陵容无心赏花,遥望着宫门外重叠如山峦的殿宇飞檐,心中却思索着甄嬛明日一早应该就会发现埋在海棠树下的麝香一事了。到时候她就会想出装病的法子,而后温实初就会去向皇后禀报,说莞常在邪风侵体,又兼心悸受惊,诱发时疾,需要隔断静养。
不管甄嬛想要避宠的真是想法为何,这都无所谓,只要能趁着甄嬛避宠的这段时间里,她能得些恩宠,再升一升位分就够了。她升位分是会被华妃针对一段时日,可她应该是达不到甄嬛那样的“椒房恩宠”,又有富察贵人和沈眉庄一起分担华妃的针对,也就不算太难捱。
入宫前,她就时常回忆剧情,尽量找出对她有用的细节。也时常琢磨有什么法子能够应对华妃那些磋磨人的手段,以及让皇后想对她使用麝香时,也会束手无策。
这么一琢磨,还真让她想出了个法子。不仅能避免时常被华妃以各种理由叫到翊坤宫去磋磨,还能提防皇后那“如影随形”的麝香。
安家祖上原先是香料商贩,经过时间的洪流虽没落了,但安比槐最可是初依旧靠着贩卖香料挣钱,手里自是有祖上传下来的香方。而且这是安比槐最初谋生的工具,他自然少不得会去收集一些手里没有的香料方子。
原身调香、制香的手艺就是同安比槐学的,且青出于蓝。安比槐手里的那些香料方子原身自是看过,有些失传的方子,原身也根据部分记载复刻过,那真是调得一手好香。
这香料里面的学问可不少,一些香料制作时会用到药材,这就要考验制香人对药材功效的了解了。有些药材会相克,不能一起使用。
明明在魏晋唐宋时期,制香调香是风雅之事,不说闺阁女子了,就是贵妇与男子都对此道甚是喜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制香调香就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事。
果然哪,不愧是最初连文字都没有的野蛮之人,不仅没有文化底蕴了,即便是学也学不透彻,甚至有些自己学不懂,还要去贬低这传承千年的瑰宝。而后将他们不懂的东西,贬谪为不入流之道。
她不会将自己懂香料一事透露出去,为了防止以后被人拿出来说嘴嘲弄,也为了防止以后有人用香料来陷害她。
既然原身有这手艺,安陵容自然要利用起来。
她趁着为入宫前,让灵之分别跑了几个药铺,买了不少制作香料、香膏需要用到的药材。其中有两位药材同时,使用会让人浑身冒红疹。除了不美观之外,对身体也没有旁的影响,而太医诊脉也只会得出过敏的结论。
当然了,她还在这味香料里加了一些麝香。她也不经常使用麝香,只偶尔一次,且剂量又少,不妨事的。
之所以特意加了一点麝香,主要是为了让太医得出个结论,那就是她对麝香过敏。
华妃宫里那欢宜香日日夜夜燃着,整个翊坤宫都快腌入味了。她平常使用香料也并未过敏,一去翊坤宫就过敏,那自然是欢宜香里有其他香料里都没有的好东西了。
反正按着太医院里那些太医的行事准则,是不会去妄加猜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更不可能凑近她去闻一闻。那最后的结论不就是归结于欢宜香里的麝香了吗?
从太医那得了她对麝香过敏的结论,为了不让华妃疑心,皇帝必然会下令让她不要去翊坤宫。只要她不用去翊坤宫,平常除请安外都安分待在自己宫里,华妃还能带着人闯到她宫里来磋磨她不成?
华妃能做的无非就是请安时说几句酸话,讽刺她几句罢了,她又不会因此少块肉,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她可不会像原身那样,会因着几句话就敏感的内耗自己。
最重要的是,还能让皇后想对她用麝香时无计可施。反正她对麝香“过敏”皇帝知道了,还不用她特意上眼药,皇帝就能知道皇后送的东西里有麝香,这多好啊!
思及此,安陵容再次感谢原身的学习能力与优秀,那真是刻苦钻研各种技能,像是刺绣啊、调香啊、唱歌啊等等。尤其是她接手这具身体后,从记忆深处扒拉一番,才知道原身还会月琴,真真是技多不压身啊!
这调香也需要记住且熟悉一些药材的作用与功效,还有忌讳之类的,以此为基础,她想要熟悉一些简单的药材使用也算是事半功倍了,连简单的医书也能自学了,真好啊。
说来也奇怪,最初她刚到这里时,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灵魂与这具身体融合得越来越好的原因,她慢慢接收到了原身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于她而言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一般,接收完后就深藏在记忆最深处,平日里不会突然冒出来影响到她。若她需要这些记忆时,只要好好想一想,相关的记忆就会浮现在眼前,就跟看电影一样,奇妙得很。
想不明白原理,安陵容就把这当做她穿越的金手指。都穿越了,既没有系统,也没有灵泉空间,更没有什么锦鲤运,那总得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哪怕再小呢?这么一想,她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一点点的不同。
因着这个原因,原身学会的技能如今都让她继承了。虽没有原身那般运用熟练,但多多练习,就可以熟能生巧了。
华妃的针对只要忍几个月,等甄嬛出来了,让华妃见着了甄嬛的未侍寝便晋封贵人,还有那椒房之宠,蜀锦做的鞋等等……
见着了皇帝对甄嬛的荣宠,华妃的注意力自然会被转移。在甄嬛那夺目的盛宠光芒之下,华妃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个小卡拉米是谁。
她不介意甄嬛的光芒太耀眼会将她遮住了,她还巴不得最好谁都别过多注意她,好让她能猥琐发育,安安稳稳的升到嫔位、妃位、贵妃……最后成为太后。
等她成为一宫主位,不管是她自己怀孕生子,亦或是抚养其他皇子,都能名正言顺的养在自己名下了。
只是要不要生孩子她没想好,就怕怀孕过程中一不小心着了皇后的道。皇后的“堕了么”手段不少,只是不能对她用麝香而已,又不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别到时孩子没生下来,她自己就丢了性命,这划不来。在她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
以防万一,医术还是要学起来才行,不需要多厉害,能自保就行。还是那句话,技多不压身。只是可惜了,她是宫嫔,不能跟着太医学医术,要是她身边有个会医术的宫女就好了,私下可以跟着学。医术一道可不是想要自学就能轻易学会的,再看看吧!
只是想到孩子一事,就让她联想到了清朝公主们的命运。清朝的皇子在这样的世道自然是如鱼得水的,她担心自己若是有了孩子,还是个女儿,这才让人心疼,头也疼。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这样的世道对女子而言太难了,哪怕是公主也不易啊!
康熙爷的公主可都是几乎抚蒙出降了,能嫁在京城的少之又少,而出嫁后能活过十年的都屈指可数。
她记得康熙的女儿,和硕端静公主就是被额驸噶尔臧踹死的。可公主死了就死了,额驸噶尔臧只是被削了爵位,然后拘禁就完事了。事过之后依旧活得好好的,谁让额驸是蒙古人,不能罚得太狠了。
满蒙之间这密不可分的关系还要追溯到太宗皇帝时期,太宗皇帝的后宫有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和敏惠恭和元妃等五位来自蒙古的后妃,又加上顺治爷身上有着蒙古血脉,其后宫蒙妃更是占了大半,甚至在当时还有满蒙共治天下的传言。
顺治爷性子哪怕有软弱的一面,但他毕竟是帝王,还是满人的帝王,怎么会允许蒙古生出这样的妄念。于是致力于打压蒙古后妃,与孝庄太后对着干,还弄了个董鄂皇贵妃来膈应孝庄太后和当时的蒙古皇后。甚至不顾当时蒙古皇后的脸面,在董鄂氏死后追封其为皇后,也搞出了生死两皇后之事。
一直到了康熙时朝,蒙古妃嫔才没了之前那超然的地位,满蒙联姻交好的方式变成了让公主们去抚蒙。满蒙自来是姻亲,且大清还需要蒙古守着边境,所以额驸自然不会因此而给公主赔命,所以公主的命也不值钱啊。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胤褆的女儿们同样去抚蒙,胤褆还是直郡王时,他的女儿们在蒙古活得好好的,胤褆被圈禁不久,他的女儿们一个接着一个,不到几年就全死了。胤祥的两个妹妹也一样,前脚胤祥被圈禁,后脚他的两个妹妹也先后去世了。
虽不敢说这些公主的死一定与她们的父兄失势有百分百的关系,可她们死的时间确实敏感,必然也是有一定的关联。其他抚蒙公主的结局都不好,哪怕是嫁在京里的公主,结局也不见得都是好的。
旁的不说,就说当今唯一养成的同母妹妹,康熙爷的皇九女固伦温宪公主,还是由仁宪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公主,她下嫁的乃是国舅之家、佟国维之孙舜安颜,成为康熙爷为数不多没有远嫁蒙古的女儿之一。可她却也年仅二十就没了,其中有没有因为皇权争夺的倾轧而香消玉殒的原因,安陵容不知道,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清朝公主们的命不好,想要长寿且日子过得滋润太难了。
越是想这些公主们的遭遇,安陵容越心烦意乱,更担心自己也生的是个女儿,会是这般的命运。虽然都在说公主受天下供养,自该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联姻是应该的。可叫安陵容说,这些皇子同样也受天下人供养,他们比公主享受的资源更优渥,怎么不让他们为天下的太平做出牺牲,去蒙古联姻呢?
是的他们有些是娶了蒙古女子为福晋,虽因为这些蒙古女子让他们没了夺嫡的机会,可除此之外,便没有任务不好之处了呀。再说了,那些蒙古女子嫁给皇子后,也不敢随意欺辱这些皇子的。甚至要乖乖的、安安分分的、自觉的做一个联姻的吉祥物。这些娶了蒙古女子的皇子还不是依旧左一房娇妻,右一房美妾的迎进府里,好不快活。
只要没有争夺那把龙椅的大志向,那生活上可是优渥舒适得很。反而因为娶了个蒙古妻子,还能不被上头的那位打压、猜忌,能得个有实权的差事,美得很哪。
可问题来了,哪怕她不想在这个时代生孩子,也不是她说了算哪!
这会儿可没有对身体没有伤害的避孕药啊!哪怕对这方面了解得不多,安陵容也知道这个时代的避子药是有毒性的,且对女子的身体伤害极大。这避子药里面的水银、马钱子碱等,可是会导致的身体机能失调、免疫力下降、脏器损伤,慢性疼痛或死亡的。
这古代的避子药还是不吃为好,孩子一事随缘吧!若是真怀了,不管是男是女,想办法平平安安生下来就是了。
只要她的身体健康,难产的概率就会缩小些。
思及此,安陵容换了轻便的寝衣,又打发灵之到外面守着,然后开始练起了瑜伽。
先从瑜伽开始,待身体逐渐适应了,再练练什么八段锦、五禽戏之类的,这些运动正好可以避着人,在室内完成。
睡前或许是想多了清朝的公主们抚蒙不得善终之事,安陵容夜里便梦到自己生了个女儿,长大后同样要去抚蒙。嫁到了蒙古后,女儿的日子过得不好,不仅不习惯草原的生活,还时常被额驸欺辱,还有陪嫁的嬷嬷也在里边搅风搅雨,女儿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因着一夜在梦中担惊受怕,所以早起时,安陵容的精神有些不好。
她站在廊下望着满地细碎凋落的花瓣出神,风吹过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忽觉身上一暖,多了一件缎子外衣在身。回头见灵之站在她身后关心地说:“小姐昨日因夏氏的事受了惊吓,晚膳便怎么没用,今儿早上也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午膳好歹要吃点东西才是啊。”
安陵容叹气,轻声道:“灵之,昨日夏氏的事我虽一时受惊吓倒也不要紧,毕竟入宫前我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知道进了宫的日子必不会好过。我是怕不是一时的惊吓,而是以后都要处在惊吓之中,尤其是……”她停下话头,扶着灵之的手慢慢在廊中坐下,“罢了,不说了,我担心的事还没发生,以后也不见得一定会发生,此时多想也无意。”
灵之不知道安陵容究竟在担心什么,主子不愿说,她就不多问。可见主子神色依旧郁郁,灵之干脆转了话头,“小姐,方才小术子来回话,说是皇后娘娘懿旨,莞常在心悸受惊,邪风入体得了时疫,需要隔离静养,所以原先与莞常在同住碎玉轩的淳常在要搬离碎玉轩避疾。”
安陵容先是佯装惊诧,继而又担忧道:“那甄姐姐的身体可有大碍?不行,我得去瞧瞧。”说着,她起身就要去探病。
灵之连忙拦住她,“皇后娘娘有旨,说是太医说了,现在时气不好,莞常在又是内外并发之症,怕万一染及宫里其他小主的身体,所以让淳常在搬离碎玉轩,也下令让其他小主暂时不要去碎玉轩打扰莞常在养病。”
“这……”安陵容犹豫片刻,才道:“既然皇后娘娘有令,不让我等去打扰甄姐姐养病,那我就不便过去了。你去库房将我带来的一些温补的药材送些过去给甄姐姐,让她安心养病。”
灵之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送我一朵小花花主仆俩是戏精,在演戏呢,毕竟这春禧殿里还有其他人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