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只觉无语，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很符合齐妃的做事风格，随即也不再多言。
吃了大半盅燕窝，安陵容搁下调羹，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今夜你们多留心一下外边。”
商枝疑惑：“小主是觉得今夜不会安稳。”
“谁知道呢？”安陵容摊了摊手，“上次皇上翻齐妃的牌子，最后却去了碎玉轩，这次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留心些也好，能早些知道外边的消息。”
她没说的是，剧里皇帝翻齐妃牌子那夜，沈眉庄落水了。上次皇帝翻了齐妃的牌子，结果沈眉庄好好的，她以为沈眉庄被人推落水的情节被她的举动蝴蝶掉了。
谁曾想，皇帝会再次翻齐妃的牌子，这可是剧情里没有的。也让她不禁多想起来，不知道沈眉庄会不会在这次皇帝翻齐妃牌子的时间点落水，还是留心些吧。
她也看看有些事哪怕被改变了，剧情里会发生的事是否也会随之而改变，还是说拐个弯后，那些会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
商枝点头：“是，奴婢待会儿去同小德子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多留意着些外头的动静。”
窗外，一轮明月正冉冉升起，皎洁清冷的夜幕笼罩住幽寂的宫廷，浓郁的花香中传来小虫的鸣叫，点缀着寂静的夜色。
夜风浮动，吹散了几片薄云，点点星辰从云隙间探出头来，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却是也是宫里大多数人的不眠之夜。
“小主，别等了，皇上今儿个翻了齐妃的牌子，去了长春宫。”流朱走了进来，看到甄嬛正独自坐在榻上，目光定定地落在引枕上的花纹上，似是出了神。
甄嬛闻声抬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也好。”
流朱细细打量着甄嬛，迟疑道:“小主这话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
甄嬛髻边插着一支碧玺镶宝石花簪，映得她的面容愈发皎洁，比起初入宫时更多了几分风韵。
她垂下眼脸，声音低沉，“我自己也糊涂了。希望皇上不要来，可他真的不来，我却高兴不起来。”
翊坤宫内，华妃慵懒地倚坐在榻上，手中的账本被随意翻动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抬眸看向颂芝，落寞问道:“皇上今儿翻的是她的牌子吗？”
颂芝勾起一抹笑，“皇上去了齐妃那里。”
听到齐妃二字，华妃一时有些愣神，随即嗤笑了一声，轻蔑道:“昨夜她勾得皇上冒雨从翊坤宫离开，本宫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呢！看来她在皇上心里也不过如此。”
“那是自然，谁能比得过您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颂芝立马就拍上了马屁。
这话华妃很是受用，傲娇地抬了抬眼。旋即她合上账本，眉梢微蹙，有些不解道:“从前皇上大半年都不去一次长春宫，怎的这个月却去了齐妃那儿两次？”
“凭她是谁呢，只要不是莞贵人就好。”颂芝用她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想了想，又道:“奴婢觉得大概是为了三阿哥吧？上次皇上丢下齐妃去了碎玉轩，只是齐妃到底是三阿哥的生母，皇帝总是要给三阿哥一些脸面的。听说齐妃已经把三阿哥叫去长春宫了。”
华妃神色黯然，幽幽叹了一声:“这有孩子到底是不一样，哪怕是个蠢笨的孩子。”
颂芝见她面色不虞，心知华妃是被触到了心底的痛处。自从几年前那次小产之后，娘娘虽精心调养多年，可肚子始终未能再有动静，这也成了娘娘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痛。
华妃也不指望颂芝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时间还早，天刚擦黑。”颂芝回道。
华妃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伤痛。又想到从来都是她年世兰给别人找气受，哪里有她受别人气的道理。她瞥了一眼手边放着的账本，心中顿生主意，似笑非笑道:“皇上不是要让沈贵人学着看账本吗？那本宫就好好教教她，去叫沈贵人来。”
颂芝眼眸微动，笑着应下:“是。”
华妃抬眸扫视了一下殿内的烛火，幽幽道:“这烛火太晃眼了，给本宫熄掉两盏。”
颂芝顺着华妃的目光望向烛火，瞬息间便明白了华妃的用意。她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朝立在旁侧的宫女挥手示意。
立时有宫女轻步上前取下烛罩，将几盏蜡烛逐一吹熄。殿内的光亮骤然黯淡下来，昏黄的光影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几缕微弱的余光点缀着朦胧的暗色。
长春宫内，齐妃手中不停绞着帕子，面上心里都是掩不住的担心。
皇帝坐在榻上，眉头微锁，手里拿着一本书，齐妃那幽幽的目光让他愈发觉得今晚来长春宫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齐妃，“坐吧。”
三阿哥站在一旁，就像浑身长刺般难受，汗阿玛的考问让他焦头烂额，这会儿已经是一脑门的汗，额娘又只会干站着，半点都帮不上忙。
齐妃回过神来，应了一声，隔着炕桌坐下。
“皇上，三阿哥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齐妃犹豫着开口，实在是不忍心看儿子那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三阿哥听到额娘的话，也皱着一张脸看向皇帝。
皇帝顿时有些无语，他没记错的话，弘时如今都十七八岁了吧，还小？他真是无话可说。
瞧着弘时那副懵懂的蠢样，皇帝微微闭了闭眼，终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憋闷，声音里带着无奈与责备：“他都已成年，你竟还说他小？朕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做阿玛了。可他呢？整日只知玩乐，书也不好好读，这般模样，又如何能成为弟弟的表率？”
齐妃有心想为儿子辩解几句，但觑到皇帝面色不佳，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敢开口。
三阿哥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惹得汗阿玛动怒责罚自己。
皇帝看着这对母子如鹌鹑般的瑟缩模样，只觉头疼得厉害，干脆低头继续看书，眼不见为净。
幸好他从未对三阿哥抱什么期望。正好容儿怀了身孕，若是这胎是个皇子，他定会好好教导，免得像三阿哥这样蠢得没眼看。
殿内气氛一下有些沉闷起来，却在这时，齐妃的贴身宫女翠果端了茶水进来。
齐妃松了一口气，起身殷勤接过茶盏，端到皇帝面前，试图转移话题:“皇上，夜里看书伤眼睛，喝杯菊花茶，醒神的。”
皇帝再次放下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不是才让朕喝了参汤吗？”
“臣妾、臣妾给忘了。”齐妃讪讪笑着，显得有些局促。
皇帝抬眸扫过她局促的面庞，目光在她身上湖蓝色纱绣海棠纹的旗装上略作停留。这颜色倒是衬得她很是温婉端庄，比起上次那件不伦不类的粉色衣裳，的确妥帖了许多。
念及三阿哥在旁，不好让齐妃太过难堪，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这身湖蓝的衣裳衬得你气色极佳，与你如今的身份也相宜，倒是不错。”
齐妃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一句“皇上上次说臣妾穿湖蓝、宝石绿更好看”险些脱口而出。余光瞥见一旁的三阿哥正看着自己，她终究忍住没说。在孩子面前说这话，不太合适。
看着弘时在自己面前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皇帝叹息一声，才道:“三阿哥不小了，也到了娶福晋的年纪，改日朕给他挑选几个年纪合适的女子，给他赐婚吧！”
话题转得太快，齐妃一时没跟上，愣愣的“啊”了一声，旋即才反应过来，喜笑颜开道:“那皇上可一定要为三阿哥好好挑选，最好选个端庄贤惠又懂事乖巧的福晋。这家世可不能低了，咱们三阿哥可是皇上的长子，将来可是要为皇上分忧担子的。”
这话若出自其他妃嫔之口，皇帝必定会疑心她们在暗中谋算储位，自是勃然大怒。然而，此话由齐妃说出，皇帝只有无奈。后宫之中，能将对储位有想法表达得如此直白的，恐怕唯有李氏一人了。
李氏是个怎样的性子，他心中了如明镜。她的脑子如何，他也一清二楚。至于她生的儿子，也与她如出一辙。即便他放手任由这母子俩去谋划，恐怕这二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
皇帝心中并未多想，然而三阿哥却不由得紧张起来。虽说他天资稍钝，但也明白额娘这番话触及了极为敏感的禁忌。当年汗阿玛与叔伯们争夺储位时的刀光剑影，他虽年幼，却也依稀有所耳闻；而那些叔伯们最终是被如何处置的，他更是亲眼目睹，心中至今仍有余悸。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万万不敢去触碰汗阿玛的雷区。
他想为额娘解释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满头大汗。
皇帝瞥了眼满脸焦急却不敢出声的弘时，又看了看一无所觉，依旧笑得灿烂的齐妃，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这话弘时的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朕也是。你就没有别的话教你儿子吗？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这些话，日后还是少说为好。”
齐妃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帝心有不悦，忙道：“皇上，臣妾，臣妾……”
皇帝抬手打断，“弘时的福晋朕会好好挑选，为他择一个宜家宜室、知冷知热的。”
最重要的是要懂事聪明一些，可别再如李氏这般了，否则日后生下的孩子只怕会更加没眼看。
齐妃赶紧朝弘时使了使眼色，母子俩一起谢恩。
“时间不早了，朕让人送弘时回去吧。”皇帝合上手里的书，抬手示意小厦子送弘时出去。
三阿哥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告退。
齐妃不舍地看着儿子离开，随后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
皇帝只觉得有些辣眼睛。这李氏都是快当祖母的年纪了，怎的还如此不庄重。
他不想与齐妃聊什么花前月下，说了她也不懂，只道:“弘时年纪不小了，日后除了请安，少让他进后宫，尤其是夜里。”
“皇上，三阿哥还小，不妨事的。”齐妃有些茫然，不明白皇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皇帝忍了忍，终是忍不住轻斥道，“弘时已经快十八了，是该娶福晋的年纪了。他整日在后宫里来来去去，尤其是晚上还往后宫跑，这后宫住着的可是妃嫔，难道你不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你不要名声，朕还要！你是真的蠢得没边，还是明知此举不妥，却把朕的话当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
齐妃吓了一跳，忙屈膝行礼:“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以后不会再让三阿哥常来往于后宫。”
“朕还以为你听不懂人话，原来还是能听懂的。”皇帝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日后若是想三阿哥了，便去南三所看他。除了请安的日子，别再让他进后宫。记得让他好好念书，别一天到晚想着玩。日后当了阿玛，要如何以身作则？”
齐妃嗫嚅道:“臣妾知道了。只是皇后娘娘……”
“皇后怎么了？”皇帝蹙了蹙眉。
齐妃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迟疑片刻才开口，“皇后娘娘曾流露过想让三阿哥娶乌拉那拉家的青樱格格做福晋。若是皇上给三阿哥赐婚其他大臣家的格格，皇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呀？”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猜得出皇后的意思。在她看来，乌拉那拉氏早已没落，她儿子娶一个破落户家的格格毫无助益。如今乌拉那拉氏只剩下个大姓好听，根本就帮不了三阿哥。
她不敢明着反对皇后的意思，却也知道可以借力打力。正好皇上方才提起为弘时选福晋的事，她这个时候悄咪咪的向皇上告状最合适。
就算皇后知道了生气，也与她无关，毕竟她也做不了皇上的主啊！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了，“青樱格格？”
“是。”齐妃眼珠一转，又道:“臣妾打听过了，这青樱格格今年才八岁，比咱们三阿哥小十岁呢，这，这如何使得。”
皇帝乜了她一眼，瞬间看穿了齐妃的心思。谁说齐妃蠢得没边？她现在不是挺有心眼的吗？知道反抗不了皇后的意思，就到他这里来上眼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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