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烛火明亮,严浩翔坐于桌前,手中摆弄玲珑茶具。
床上本来睡着的人突然坐起身子,双眼圆睁,声音先理智一步:
温弥“严浩翔——”
严浩翔一怔,快步至她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然被她紧紧攥住胳膊。
温弥“有毒,驿站里有他们的人……”
这一箭未中要害,温弥只是昏睡了整个白天。临近醒来,她梦境不安稳,梦到当时书上寥寥几行文字,却给少年将军留下了余下几年不断绝的痛。
剑眉一挑,严浩翔扶住她的身体。
严浩翔“猜到了,也处理掉了。”
走在大街上都有人明目张胆行刺,想到驿站里并不安全不算难。午时驿站的人端来餐饭,他留心试了毒,果真有问题。对方没藏身份,西岭国余孽的事大大方方告诉了他,眼见败露,他们全部自尽当场。
可是,温弥是以什么身份告诉他这些的?
温弥看他,能看见他微微眯起的眼,他雄才大略,勘破敌方排兵布阵不过须臾,可眼下,他用那双眼,反反复复地看她。
她是西岭国的公主。
温弥“这一箭还不够吗。”
她平静地开口。
温弥“你听好,严浩翔,我不是什么传芳公主,也不是西岭国的人。甚至我要告诉你,在这里,我没有来处。”
那张美艳无双的脸此刻坚毅无比,她眼中有如明火,毫不动摇地与他相视。
温弥“严浩翔,我,只是为你而来。”
红唇曼妙,一张一合之间,说过世间最滚烫的话。
严浩翔听不太懂,却能明白她的意思。行至今日,他其实听过许多人剖白心事的话。有人向他表忠心,有人向他诉真情,说这话的时候对方坚定不移,堪比山盟海誓,后来对方转身,也就只留下他在刀山火海。
可眼前的人,单薄得像是一张纸片,他抱她回来的时候,几次以为他会像一朵花一样被风从她怀中吹走。就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几乎能被他一手捏碎的瘦削肩膀,帮他挡下一支箭。
他被那灼灼视线烫得几乎要呼痛,于是猛然从她双手中抽出手臂,不由分说转过身去,刻意忽视最重的那句,顾左右而言他。
严浩翔“那你是谁?”
温弥“你看看我,我就告诉你。”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见她勾起嘴角。
温弥“我是你的仰慕者,仅此而已。”
少女的心意夏夜流火一般,不遮不避。
——可恶,又被烫到了。
马车摇晃,一路至津州,也就是古时的津渡。此时距离进京仅一步之遥。
温弥伤已大好,只是偶尔还有隐痛。她不禁感叹古代医疗水平的落后,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定不要轻易受伤。
一阵颠簸,她撩开帘子去看,眼前是山。
严浩翔忧心她身体,并未策马在前,眼下见她探出头来打量,主动向她开口:
严浩翔“这是於菟山,穿过这几座山脉就到京城了。”
温弥是知道於菟山的。其同样隶属沂泊群山,是池山附近的一座小山。“於菟”,就是老虎,这座山上古时常有老虎出没,因而得名。
这时应当已经有老虎了,她有些胆寒,正要放下帘子,却见队伍前方不远处树下有一老妇,远远看不清楚,衣物似乎被鲜血浸染。严浩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然也注意到了。
严浩翔“我去看看。”
他策马前去,纵身下马,身上半分大将军的架子都无,蹲下身子与老妇人对话。这个距离当然听不清,但温弥看得出那老人应当是受了伤,许是摔下山坡或者遇上了老虎,他凑近了些要查看伤势。
也就是在这时,视线中银光一闪。
温弥“严浩翔——”
士兵反应更快,老妇很快被制服,严浩翔却已经歪倒在尹时清身上。
尹时清很快将人和军医都送到马车上,大片的血充斥温弥的视线。
当时两人距离太近,铠甲无济于事,他反应很快,匕首并未正中要害,但位置也极其危险。
军医为他把脉,目光骤然凝重,飞快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往他嘴里喂了一颗丸药,随后转身向尹时清下达指令:“刀上淬了毒,我没见过,现在只能止住其往心脉扩散,得快点进城。”
尹时清面露难色。
尹时清“可是只有这一条路……最快也得三天。”
温弥攥紧了身上的衣裙。
中毒,还是中毒。
这是不是意味着,尽管她这个异世之人不顾一切前来,也改变不了历史事件的一分一毫?历史上死在二十三岁的小将军,注定只能活到二十三岁吗?
她不信,她绝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