衹畏里头,人人鬼鬼神神又是其乐融融模样。
范丞丞在那些人手上半点亏没吃,倒是在把人送去医院的路上马虎,不慎撞到墙边突出的一块铁皮,给那张俊脸擦破点皮,这会江此意在给他处理伤口。
江此意“真是笨死了。”
她十分嫌弃。
酒精涂在脸上凉飕飕,还挺疼,他脸上有一瞬的扭曲,然后以傻笑掩盖。
范丞丞“没看清,下回注意。”
伤口不算大,也不深,只不过是生了锈的金属,脏是很脏的。江此意本来想拉着他去医院打针破伤风,他不肯去,于是只能劳烦她亲自上药。
就算是仙气飘飘的江小姐,对这事也不敢马虎,攥着棉签上药上得很仔细,一小处创口反反复复涂了两遍还不放心,她弯下腰来,凑近了仔细来瞧。
于是瞧见伤口处理得挺不错,也瞧见他这张拉近了也难挑出瑕疵的漂亮脸蛋,凤眼清亮,鼻梁高挺,视线向下落,看见他不点自红的薄唇,颜色真好看,要她一时看入神。
唇形真漂亮,她觉得自己心中突然升起某种念头,她活过千百年,这种念头是很陌生的,她一时摸不清到底是什么,他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
范丞丞“怎么了?”
不然怎么说投胎也是一种造化,真有人有好看的容貌和好看的家世以外,连声音都好听。他嗓音是低沉的,有些粗粝地磨过耳膜,像某种情愫传递。
江此意“没,没什么。”
她猛立直身子,很少在她脸上看出心虚意味。
江此意“抬头。”
范丞丞也没深究,只是听她的话仰起脸来,脸上笑容没来得及收起,任她将创可贴贴上。江此意瞧这样子实在傻呵呵,于是贴好以后又狠狠摁了一把,如愿听到他痛得直哼:
范丞丞“别搞别搞,哎哟祖宗,疼死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终于从虎口救出自己的脸。
范丞丞“拜托,我这可是能用来吃饭的帅脸,给我毁容了你可要赔钱。”
的确是帅,眉眼硬朗,笑起来却柔和。脸颊上斜着贴了一张创可贴,帅得朗星朗月,哪里是他们风流倜傥的范大少,瞧着分明是为心上人打架的叛逆少年。
江此意被他逗笑。
江此意“脸皮还是那么厚,我看没受伤。”
江此意“从前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练过啊?”
范丞丞“强身健体嘛,学过几年格斗,别的不敢说,他们还不算对手。”
体弱是个长期的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雷,为长远计,范元止和林江蘅从小就格外关注他的身体素质,一方面是补品调养,一方面就是体育锻炼。范丞丞没告诉江此意,不光是格斗,能加强身体素质的运动他几乎全有涉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一家拼了命的给他堆生命值都抵不住老天手一挥给他定下的命数,再厚的血条,等他熬到二十五岁,一击也就清空。
上过药,两人之间竟一时无话,江此意想着把东西收起来,这会才意识到右手的主动权不在自身,低头看,方才被他抓住,原来从未送过手。
她体温大约比寻常人低一些,他却是灼热的,天差地别的体温相贴,竟有人一直没有察觉到,直到她直勾勾看着,他才立刻松开了手。
气氛有点尴尬,有片刻的沉默。老半晌,她轻咳一声,随口捡了个话题:
江此意“我看你如今人高马大,也不像先天不足的样子。”
顺着这话,她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腕来。
江此意“我给你号号脉。”
范丞丞还不知道自己25岁时会死于什么,天灾人祸疾病意外都难说,不肯去医院处理伤口也是怕一不小心就查出个所以然来,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省点钱也省点心力,于是他当然也不想要她诊脉诊出什么,下意识就想抽回手腕,哪知道她比他多算一步,先行给他下了一个定身咒。
江此意的指腹也是微微的凉,搭在他的手腕上有短短的几息,他屏息凝神,不想流露紧张。
她声音带着笑:
江此意“你脉搏跳得好快。”
当然很快,他身上有些端倪,不止是人之将死。
又有一会,她收回手,解了他的定身咒,然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千方百计瞒她什么,她以为他偷偷得了绝症。
江此意“我看你挺健康的,看来这些年的调理有效果。”
想起从前还未熟络的时候,他追着她执着地想要长寿,她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此意“放心吧,按照这样的身体,你想长命百岁也没问题。”
范丞丞“我就说嘛,你就瞎操心。”
范丞丞就也跟着她笑,笑到最后,自己也忘了要苦涩。
——他也算预知天命,只希望等横死街头的那一天,死相不要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