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淤青的面积大得惊人!几乎覆盖了整个上臂内侧靠近肩窝的三角肌区域!颜色呈现出一种深紫红色,如同凝固的污血,边缘则泛着不祥的青黑色,如同被剧毒侵蚀!
淤青的中心部位高高隆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肿胀感,皮肤紧绷得发亮,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裂!
在周围白皙肌肤的映衬下,这片伤痕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刻印在这具单薄脆弱的身体上!
韩少云只觉得一股怒火混合着尖锐的心疼和深深的自责,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猛烈翻涌、灼烧!
他几乎能清晰地“看到”那沉重的枪托,在连续不断的、如同重锤般的后坐力冲击下,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留情地狠狠撞击在她这毫无防护的、单薄脆弱的肩窝处的!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肌肉纤维的撕裂、毛细血管的爆裂!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训练伤!这分明是肌肉和软组织在巨大冲击下反复挫伤、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严重淤血和肿胀!
难怪她在靶场上每一次据枪时手臂都在剧烈颤抖!难怪她最后几乎踉跄着扑到掩体后,脸色苍白如纸!难怪她连抬手的动作都如此艰难!
“这叫没事?!”韩少云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难以掩饰的颤抖,如同即将爆发的雷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素清盈,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灼人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这伤是怎么弄的?靶场训练伤的?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忍着?!”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冲出,带着心痛和难以置信。
素清盈在他卷起袖子的那一刻,身体就彻底僵住了,如同被冰封。此刻,面对他灼热的、带着质问和痛心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臂抽回,想要逃离这被窥破的窘迫和那尖锐的痛楚。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韩少云牢牢地、却又无比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处,生怕再增加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的目光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避开了他逼人的视线。她紧抿着唇,唇线绷得笔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狰狞的淤青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仿佛那钻心的疼痛与她无关。
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紧握成拳、指节用力到泛白的右手,却无声地、赤裸裸地泄露了她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和内心某种……难以言喻的脆弱与无助。
“枪……后坐力……”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痛楚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习惯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如同羽毛落地,却像淬了冰的针,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扎在韩少云的心上!
习惯了?!
这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如同重锤般砸下!它们背后蕴含的,是怎样的忍耐和孤独?是怎样的自我封闭和拒绝示弱?
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伤痛,习惯了将脆弱深藏于神性的冰壳之下,习惯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这份“习惯”,让韩少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肺腑!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怒火。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也不是发泄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生怕再增加一丝一毫的痛苦。“别动。”他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他迅速俯身,从驾驶座旁的小储物格里拿出一个便携式医疗包——这是守夜人车辆的标准配备,里面备有应对各种紧急情况的药品和器械。
他动作利落地打开,取出消毒喷雾、无菌纱布、弹性绷带和一管消肿化瘀的特效药膏。药膏是守夜人特制的,效果极佳。
“可能会有点凉,忍着点。”他低声说着,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拿起消毒喷雾,对着那片狰狞肿胀的淤青区域,极其小心地、保持一定距离地轻轻喷洒。
冰冷的喷雾接触到肿胀发热的皮肤,素清盈的身体猛地一颤!左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如同受伤的小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但她依旧紧咬着下唇,下唇甚至被咬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只是将头更深地偏向一边,墨色的长发垂落,几乎完全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韩少云的心也跟着揪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动作更快,也更轻柔。喷完消毒液,他拿起那管药膏,挤出黄豆大小,用指腹极其小心地、以最轻柔的力道,如同羽毛拂过般,开始在那片深紫红色的淤青上涂抹。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小心翼翼地避开肿胀最严重、仿佛一触即破的中心区域,只在边缘轻轻打圈按摩,试图将清凉的药力渗透进去,缓解那钻心的疼痛和灼热感。
药膏带着一股清凉的、混合着草药的独特气息,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的紧张气氛。
素清盈紧绷的身体随着他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按摩,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
她依旧没有回头,但韩少云能感觉到,她紧握成拳的右手,指节似乎不再那么用力地泛白,微微松开了一些。
他涂完药膏,确保药力均匀覆盖了伤处。然后拿起无菌纱布,小心翼翼地、如同覆盖伤口般,轻轻覆盖在淤青最严重的隆起区域。
接着,他用弹性绷带,以恰到好处的松紧度——既要起到固定和轻微加压的作用,又不能勒得太紧影响血液循环——一圈圈地缠绕固定。
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车厢内只剩下绷带缠绕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交织的、带着不同情绪的呼吸声——他的沉稳而带着安抚,她的则带着压抑的痛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包扎完毕,韩少云轻轻放下她的手臂,让她可以舒适地搁在膝盖上。他抬起头,看向依旧偏着头、长发遮面的素清盈。
光勾勒出她纤细的颈项和紧抿的唇线,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被长发遮掩的肩头。
“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这几天不要用力,让手臂好好休息。药膏每天涂两次,绷带……如果觉得不舒服或者影响活动,可以拆掉,但药一定要涂。”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天我会跟邵队长说,你的枪械训练需要暂停调整。你需要时间恢复。”
听到最后一句,素清盈的身体似乎又僵了一下。她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墨玉般的眸子看向韩少云,眼神复杂难辨。
那里面似乎有被窥破秘密的窘迫,有对干预她训练安排的抗拒,但更深处,在那片深邃的墨色渊海之下,却似乎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如释重负?
如同一直独自负重前行、咬牙硬撑的人,突然有人分担了那份沉重,告诉她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关切、心疼、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以及……一丝后怕的眼眸。
月光在他温润的侧脸上流淌,也映照着她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此刻却微微动荡、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墨色渊海。
她的眼神里,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份沉默,却与之前的寂静截然不同。它被一种无形的、名为“守护”与“被守护”的暖流所填充,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悄然融化着那层名为“习惯”的坚冰。
韩少云知道,他触碰到的,不仅仅是她手臂上那片狰狞的淤青,更是她内心深处那道从未向任何人敞开的、名为“脆弱”的门扉。而这道门,此刻,似乎为他开启了一条缝隙。这缝隙虽小,却足以让光透入,让温暖蔓延。
韩少云看着素清盈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微微动荡的墨玉眼眸,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涟漪虽微,却搅动了沉寂千年的水。
那份沉重的责任感,悄然融入了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像藤蔓缠绕着心脏,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尖微颤的暖意。
“我送你进去。”韩少云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凝滞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柔和,却带着磐石般不容置疑的坚持。
他率先推开车门,凛冽的夜风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挺拔的身躯挡在车门与素清盈之间,试图为她隔绝些许寒风的侵袭。
素清盈没有拒绝。她抱着那本厚重的、如同盾牌般的《山海异述补遗》,动作比平时更加迟缓而僵硬。
受伤的左臂像一根沉重的铅块,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牵扯着那片狰狞的淤青,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让她本就虚浮的脚步更加不稳。
韩少云没有伸手搀扶,只是静静地站在车门旁,目光沉静而专注地注视着她迈出的每一步。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寒意与窥探,确保她每一步都走得安稳。
那份无声的、如同山岳般沉稳的守护,比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更有力量,无声地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依靠感。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月光清冷如霜,洒在嶙峋的假山怪石上,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洒在结了薄冰的池塘表面,反射出幽冷破碎的光斑,如同散落的星辰碎片。
脚下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每一步落下都发出轻微的回响,在空旷死寂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曲折的回廊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幽冥,两侧高大的院墙投下浓重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阴影。
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缓一急,在绝对的寂静中孤独地回响,如同行走在时间的夹缝里。
最终,他们停在了那间位于庭院最深处、最为僻静的厢房门前。门扉紧闭,散发着古老木料和岁月沉淀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