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利误途
本朝嘉庆年间,扬州城内有一富户,家主姓钱,年逾五十。
他的发妻早已离世,膝下有一子一女,均已成家。儿子与儿媳、女儿与女婿皆同住于钱家大宅。
一日,钱老爷带着儿子外出谈生意,家中仅留婆媳与女儿女婿。时逢暴雨如注,街巷无人。至午后,婆媳与女儿在屋内忽闻阵阵哀哭之声,甚是悲切,似是女子所发。
那哭声从晌午直至日暮,未曾停歇。婆媳与女儿终究按捺不住,遂开门一探究竟。只见门廊处蜷缩着一位年轻女子,衣衫虽被雨水浸湿,却难掩几分秀丽。
因皆为女眷,便觉无妨,儿媳上前轻声问道:“姑娘,你从何处来?因何事如此哀伤?”
女子泣不成声:“小女子本是邻县之人,家中父母双亡,前来扬州投奔亲戚,不想亲戚已然搬离,无处可依。又逢大雨,孤苦伶仃,心中悲苦,不想惊扰了诸位。”
婆媳与女儿见女子楚楚可怜,言辞恳切,不似有假,便说道:“姑娘若不嫌弃,可先在我家暂避风雨,待雨停之后再做打算。”
言罢,将女子引入屋内,好言抚慰:“姑娘且莫要太过伤心,且安心歇息,待雨住了,再寻去处。”
天色渐暗,女子面露惶恐:“天黑了,我仍不知去往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婆媳相商后道:“姑娘不妨就在此留宿一夜,些许粗食,也无甚打紧。”
女子连声道谢:“如此,便叨扰诸位了。”
随即,女子主动帮忙整理屋内杂物,又协助下厨准备晚膳,手脚甚是勤快。
当晚,婆媳安排女子安歇。
次日清晨,女子早早起身,清扫庭院,烧水煮茶,诸事皆做得井井有条。
婆媳与女儿晨起,见一切皆被料理妥当,心中颇为满意。
于是商议道:“这姑娘甚是乖巧勤快,如今家中事务繁杂,人手不足,不如留她在府中帮忙,也算是做件善事。”
未几,钱老爷与儿子归来,见家中多了此女子,询问事由。
婆媳将女子遭遇细细道出,又言:“此女伶俐乖巧,孤身一人,甚是可怜。”
继而,她们将留女子帮忙之事告知钱老爷与儿子。
钱老爷道:“不知其底细,不可贸然留用。且先观察些时日。”
然其见女子容貌姣好,心中亦有几分动摇。
过了几日,钱老爷与女子渐有私语往来。
儿媳与女儿察觉其中端倪,对儿子与女婿言:“老爷似有意纳此女为妾,如此也好,省得再去物色他人,且此女乖巧,或能得老爷欢心。”
儿子与女婿亦觉有理,遂向钱老爷进言。女子亦表同意。
于是,钱家择日办了简单酒礼,女子正式入府为妾。
几日后,忽有两名男子前来,自称是女子的兄长与表兄。
他们言:“四处找寻,方知妹子在此。”
女子出迎,兄长佯装怒色,呵斥几句。
钱老爷赶忙上前劝解。
待女子情绪稍缓,兄长与表兄便劝女子归家。
女子嗔怪道:“我在此处不愁衣食,生活安逸,回去恐又要受苦,你看这府中夫人小姐待我何等亲厚。”
兄长与表兄听闻,方知女子已入钱家为妾。
钱老爷设宴款待二人。
兄长向钱老爷行礼:“此后您便是妹夫了,妹子有了依靠,实乃幸事。”
言罢,未用餐便告辞而去。
此后月余,他们又往来数次。
一日,那兄长前来言:“家中小妹即将出阁,请钱老爷与夫人公子小姐一同前往赴宴。”
女子道:“夫人小姐怎好轻易赴宴?我与老爷、公子同去便是。”
次日,女子与钱老爷父子前往赴宴,直至日暮方归,皆有醉意。
又过半月,兄长复来,言:“明日小妹回门,务请全家尊长同来欢聚。”
又顿了顿道:“尤其是夫人小姐,定要前来,方显隆重。”
次日,婆媳与女儿精心梳妆,随钱老爷等人前往。
至女子家中,见一瘦弱女子迎出,似有重病在身。
午后,兄长请女子与钱家婆媳女儿前去迎接一位远亲,言:“此乃乡中习俗,女眷皆要前往,不然恐遭人非议。”
女子对兄长言:“嫂嫂病体未愈,行动不便,此事由我与两位姐姐去便好,何必劳烦嫂嫂?”
兄长道:“嫂嫂虽病,然身份在此,礼数不可缺,若有两位姐姐同往,更为妥当。”
婆媳与女儿亦想凑趣,便皆应允。
四人一同出门。
然过了许久,不见归来。
兄长道:“怪哉!我去瞧瞧。”
又过片刻,那迎亲的新郎官亦道:“岳父大人且稍坐,小婿也去看看。”
随后,缓缓离去。
只剩钱老爷父子在堂前干坐。
久候不见人回,腹中饥饿,儿子走进厨房,只见冷灶残灰,毫无办喜事之象。
心中起疑,出告父亲。
钱老爷持灯入内室一照,屋内空空,不见箱笼衣物,唯余桌椅数张。
大惊失色,心中惶惶。待天明,出门问邻里:“他们一家去往何处?”
邻里皆言不知。
钱老爷又问:“此宅可是他们所有?”
邻里道:“此乃城中赵举人家的产业,数月前租与这伙人,不知其用途。你们是亲戚,往来频繁,怎来问我等?”
问了数家,皆是此言。
有一聪慧邻里道:“恐是一帮骗子,你们中计了,夫人小姐恐已被拐骗。”
钱老爷父子闻言,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归家四处寻觅,却踪迹全无。
无奈之下,写了状子告官,官府虽发缉捕文书,然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钱老爷本欲纳一妾室,以为捡了便宜,不想却因此失去了家中女眷。
故为人切不可因贪图小利而妄行不轨之事。亦不可轻信表面纯善之人,当提防人面兽心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