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级雪人

“师兄。”景琛和阿姈来到衡钥的藏身地，衡钥肋骨断了三根，但并没有受伤而低下头或者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反而眼神十分冷静，看到景琛来了也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猗狮断了一只手，面部大片烧伤，靠在一个餐具柜上休息，看到景琛也只是眨了眨眼。

景琛很震惊:“猗狮大人这是……”衡钥开口道:“冷秋和猗狮帮我挡住了大部分爆炸的伤害，冷秋当场被炸死，连全尸都没留下，猗狮重伤，我带着他躲到了这里。”

“黑格掌握的武器不比猎人团差，这种威力的武器在总部的限制武器库也在负二层，只有首领和副首领才能进去。”衡钥说道，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变化，但景琛没有发现。

“师兄，你们找到师傅了吗？”景琛说道。

衡钥摇头:“我们调查了附近所有的监控，只能确定在这一片区域，但具体什么位置并没有线索。”现在他们没有手环，失去了和猎人团的联系，也不清楚所在的位置，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你说的那几个英国小孩呢？还活着吗?”衡钥问道，景琛点头:“嗯，他们现在和阿卿在一起，还比较安全。”衡钥点点头:“阿姈，过来。”阿姈来到衡钥身旁蹲下，衡钥轻声吩咐了一些事情，讲了足足两分钟，景琛从阿姈不断变换的复杂眼神里隐约察觉到不对劲，阿姈起身后，立即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景琛还想提醒她外面很危险，但转眼阿姈就不见了。

“师兄，你……”景琛看向衡钥，衡钥咧嘴一笑，扶着墙起身，一旁的猗狮也艰难起身。“景琛，敢不敢再去干票大的，像十多年前那样。”衡钥手上的戒指解离重塑成一杆长枪，景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想说话就被猗狮打断了:“当然，我们只是询问你的意见，你有必须活着的理由，我和团长都知道。”

“黑格的人肯定也在找我们，师傅应该也还活着，不然他们没有引诱我们出去的筹码。况且我们再不出去，黑格要是还有第二个这样的炸弹怎么办？他们的目标，似乎一开始就是我们。”衡钥说道，他的眼里也渐渐填满怒火，“今天要是还能活着出去，我一定答应你的计划，不管老爷子同不同意，我也要戳穿西方那些贼的真面目，还老爷子，还有几十年前被卢休克斯杀死的人们一个公道。”

“没有后半句，我也会答应你的，师兄。”景琛看向猗狮，这位带领他和衡钥在猎人团立足的前辈，此刻眼神里也充满了战意，丝毫没被身上的伤痛影响。

衡钥活动了一下手腕:“当然，我们也不是出去做个自爆兵，这个爆炸如此强悍，肯定有不少猎人已经赶来，我们负责处理领头的就行。”“师兄，要不我们等阿卿过来一起……”“不行，要是我们都死了，她是唯一一个能制衡西方猎人团的人。”

衡钥张扬地笑道:“怎么，你是怕了?”景琛嗤笑道:“我怕?这种场面给泫泠讲故事我都嫌寡淡。”

……

米格一行人来到北城区边缘，被面前的景象震惊地说不出话，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武器，能把这么大的区域摧毁，地面上甚至看不到其他生命……

阿卿让众人随时准备捏破胶囊衣，不知道黑格的人会不会偷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炸弹。

“景琛去哪了，我看不到他的定位了。”艾瑞尔问道，阿卿摇头:“手环熄灭要么是主人死亡，要么是手环离体，就算是主动关闭了手环也能看到微弱的闪光。”

“所以景琛大人他……”泫泠低下头，景琛一向对他照顾有加，对他的关心不是希拉维那种攀附拉拢的假意，就算他表面上不谙世事呆呆傻傻，但内心里对起码的真假对错还是分得清的。

米格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去找景琛大人。”

“小心点，我也看不到其他三个钻级猎人的定位，两个小时后我们还没找到他们就立刻撤退。”阿卿立即向国际猎人组织发送了救援申请，不等组织回应就带着四人进入废墟。

艾瑞尔和泫泠先行，在队伍前一百米左右探路，由于前不久才大幅度使用手环，他现在还有些头晕，泫泠问他:“是不是，早上没吃饭?”艾瑞尔这才想起自己只吃了两个包子，和这个吃了快一盆的肯定不一样。还有米格，从早上到现在更是一口东西都没吃过，肯定也早就饿了吧。

“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有点饿了，折腾大半天一口水都没喝。”艾瑞尔抱怨道，“还不是你，都不给我留几个。”“那，我在长身体，也不能，少吃啊。”泫泠还想为自己辩解，艾瑞尔指着他的肚子说道:“你这么小的个子怎么就能吃这么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连一片牛排都吃不完。”

其实是他十三岁的时候挑食，还受米格和安德鲁的蛊惑爱吃油酥，导致正餐吃不进去。

正边走边打趣，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发出爆炸声响，两人立即向身后的米格他们打手势，米格他们停住脚，等待两人查明情况。

泫泠灵活地来到高处，向爆炸声传来那边望去，只见前方的广场上浓烟弥漫，能看见一个身影在浓烟中快速穿行。几声惨叫过后，浓烟渐散，正当泫泠快要看清那人时，突然一杆长枪呼啸而来，泫泠心中一惊，抬手持弓拉出一箭，和枪尖相撞，迸发出火花。

泫泠这一箭并没拦下长枪，枪芒一闪，泫泠被晃到眼，眨眼间一个少女手持那杆长枪已经到了他面前，直直往他脸上刺来。

“啊!”

听到泫泠的声音，阿卿立马上来，发现艾瑞尔手持双刀和阿姈对峙着，阿姈身上有几处擦伤，衣服也脏兮兮的，看样子经历过不少战斗。泫泠脸上被阿姈戳出一道血痕，一支闪烁着电光的箭矢已经蓄力完毕，发射的一瞬间被阿卿一脚踹到弓把上，箭矢打偏，将一旁残破的店铺粉碎。

阿姈一眼看到阿卿，心里着急一枪挑开艾瑞尔的双刀，再一击横扫打向艾瑞尔腹部，艾瑞尔躲闪不及，但所幸被阿卿的刀链束缚住，这才没受伤。

“阿姈，你怎么在这，你师傅他们呢?”阿卿问道，阿姈眼神依旧冷冽，手上的力气是半点没松:“他们是谁?”“猎人团的同僚。”听到阿卿这么说，阿姈才收回长枪，长枪解体变回手环，阿卿看清后，震惊道:“衡钥的手环?他什么时候给的你，他现在在哪？”

阿姈将衡钥一行人的情况全部告诉了阿卿，尤其强调了衡钥告诉她的其中一句话:“师傅说要是看到你，让你立刻离开，回到总团请示朱瑾轩女士——衡钥已死，即刻授命黄卿为新任总团团长。”

阿卿一听顿时脚下不稳，多亏米格扶住她才不至于倒下，她声音里带着颤抖和不敢相信:“你，你说衡钥他，已死……”阿姈默不作声，这让阿卿心里更加崩溃。

衡钥于她，不只是上司，同事，更是心里的英雄，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阿姈顿了一会:“没有。”阿卿连忙抬头，扶住阿姈的肩膀:“他在哪!?”“从这边西北方向三公里……我过来的路上听到那边有战斗的声音，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事……”

得到准确的方位后，阿卿并没有立刻向西北方赶去，毕竟她现在还肩负着保护米格一行人的责任，她可做不出景琛那种丢下同伴就自己去逞英雄的蠢事，但是衡钥生死未卜，她难得地出现了痛苦纠结的时候。

看出阿卿眼神里的挣扎，米格说道:“前辈，我们去帮景琛大人他们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更何况我们这里有六个人。”

阿卿内心挣扎了很久，如果是她和阿姈两个人，或许还真有机会带着衡钥他们出来，这四个孩子的真实水平她并不清楚，虽然其中两个有继承的手环，但一起带过去恐怕全军覆没。她清楚这三个英国孩子身份特殊，如果出事，薇拉肯定会亲自过来，那样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对啊，我们去年可是被猎会提名过，而且比这吓人的场面我们也见过呢。”艾瑞尔举手道，“而且我们这里总共还有十多个胶囊衣，能自保的。”

阿姈抱枪靠在倾斜的柱子上，默默点头，安德鲁和泫泠也逐一表态。见这群十几岁的孩子都不害怕，自己这些年见惯了死亡与离别，却还犹豫担心，阿卿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何时有这般优柔寡断。

“那就出发，遇到危险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出现处理不了的麻烦即刻撤离。”话音刚落，阿卿就动身了，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几十米外。

“跟上。”阿姈迅速跟了上去，泫泠紧随其后，米格三人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这么快，在崎岖不平的废墟里行走都困难，更别说像阿卿那样健步如飞，只能勉强跟在泫泠身后。

离原先定位的地方越近，那股爆炸残留的火药味越浓烈，同时也隐隐约约听到建筑倒塌，枪弹交汇的声音。

泫泠再次来到高处，往发出战斗声的地方看去，几百米开外，景琛和另外两个人同数十个黑格的人战斗，后方还有密密麻麻不知道数量的黑格人还在待命。衡钥三人苦于人数不占优，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得节节败退。

泫泠回头:“我们，现在出手，还是再等一会?”阿卿抽出刀链:“我和阿姈先攻，艾瑞尔和安德鲁跟在后面随时支援，米格和泫泠留守高处，观察敌人位置伺机出手，注意隐蔽。”

阿卿简单吩咐过后，和阿姈眼神交会，两人迅速行动，从两侧包围黑格的后方，艾瑞尔和安德鲁匆匆跟上。阿卿阿姈两人已经冲入敌人阵地，打乱了敌人的阵型。

苦苦防守的衡钥三人发现敌人火力减弱，景琛往后方看去，发现阿卿和阿姈居然回来了，在后方甚至还有艾瑞尔和安德鲁，只不过还是远远的跟着，还没开始动手。

“衡钥!”阿卿离三人越来越近，突然衡钥大喊道:“快停下!阿卿!”阿卿没听清楚，迅速将面前围上来的敌人击杀，正要再往衡钥那边过去，突然腹部被一枪打穿，阿卿瞪大双眼，身上的动作缓了一瞬，顿时后方又涌上好几个敌人。阿卿正要回身反击，突然腹部的疼痛剧烈扩大，她感觉刚才打穿自己腹部的子弹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仿佛延伸出了无数小刺，紧紧剜住她的脏器，让她动弹不得。

阿卿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向前倒下，敌人顿时乌压压一大片围住了阿卿。衡钥大怒，捏破胶囊衣冲出去，景琛和猗狮为他开路，不遗余力倾斜火力。

衡钥早就发现了藏身在对面楼上的几个人，辛元棠似乎也在那边。他们身穿不同颜色的衣袍，其中一个红袍人手中端着一把狙击枪，他的子弹十分怪异，穿透力极强，方才甚至把穿着胶囊衣的猗狮打伤。他也碍于身上有伤和敌人杂碎过多，不然以他的实力一定能快速处理那几个人。

衡钥看到红袍人再次瞄准，心里着急，但再次迎上敌人的火力压制，他凭借胶囊衣的保护突破敌人的包围，在看向阿卿那边，阿卿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阿卿用刀链围住自己，虽然敌人还暂时打不破阿卿的刀链，但衡钥知道阿卿在苦苦支撑，如果再被红袍人打中一枪，那阿卿是真的神仙难救了。

红袍人的食指已经扣上扳机，衡钥心里逐渐被他失却了几十年的恐惧占据，他害怕失去眼前的人，害怕自己也会死，更害怕这岷城里的百万平民也被黑格屠戮殆尽。

但是面前依旧是扑上来的杀不完的敌人，阿卿的刀链也出现缺口，身后的景琛和猗狮也被敌人牵制，失去了后方支援，衡钥的处境更加危险，身上的胶囊衣已经开始分解，而他也仅仅剩下最后一个了。

正当衡钥内心极度痛苦之时，突然他的余光瞥到红袍人被一道闪光击中，那闪光速度之快，就连他也没看清是什么。

远处，泫泠收起长弓，米格观察好周围地形后带着泫泠前往下一个伏击地点，刚刚下去就看到有几个敌人发现了他们，在往他们这边过来，米格让泫泠先走，自己取出武器断后。见泫泠还在犹豫，米格一把将他推开，指向自己计划好的下一个位置，泫泠还不想丢下米格，米格冲着他吼道:“你还想不想救你的辛爷爷了!赶快过去!再不快点处理敌人，阿卿前辈会死的!”

从来没听到米格这样吼过人，泫泠错愕了一会，立刻转身向点位赶去，米格看到泫泠的身影消失，转过身，身后已经站了几个装备精良的敌人。米格按上手环，手环延展成一把长剑，迎战面前的敌人。

米格身法灵活，柔韧性虽然不及艾瑞尔，但是却比艾瑞尔更加稳重，没有多余的动作。米格前刺正面一人的胸口，侧身躲过身后的大刀，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开，再借势用脚勾住刀把将刀甩出，砍伤另一个冲上来的敌人。看到有一个人向着泫泠的方向过去，米格连忙大步跟上去，扫腿绊倒后接上一剑，麻利解决。

泫泠并没有离开，他察觉到这几人没有带热武器，确认没有其他敌人再过来，就端起连弩，帮助米格处理死角的两个人。米格也知道泫泠肯定不会走，看到两个敌人被弩箭击杀，就放心地把背后交给泫泠。

两人配合极好，快速处理完敌人后相互点头就一起向点位过去，也没有多余的话。

大楼里，为首的白袍人蹲下身查看一击毙命红袍人的长箭，那支箭矢过去这么久仍然闪烁着电光，红袍人被射穿的头部焦黑一片，还有刚才箭矢命中时整个房间里的震颤感，足以证明发射这个箭矢的武器并非凡品。

“限制级武器，可能是其他钻级猎人来了。”白袍人说道，他的面部戴上了恶鬼面具，声音带着朦胧的神秘感，“没想到短时间内附近还有其他钻级猎人。”他回过头，向一旁的阴影里说道:“老头，没想到你的面子这么大，能吸引这么多来送死的钻级。”

辛元棠被束缚住双手，默不作声，他知道这一箭是泫泠干的，至于除了战死的冷秋和下方的衡钥三人，他确实想不到第五个还在元桓山区域的钻级。

“不管再来几个钻级——”白袍人从袖中取出一个钥匙状的控制器，“都活不过今天。”

辛元棠虽然不知道他手上具体是什么的控制器，但能肯定绝对是很危险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再引爆一个凯伦炸弹吗!那样你们也活不了!”

白袍人冷笑道:“这种小地方配不上第二颗凯伦炸弹，不过也不用遗憾，我们给这些钻级猎人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礼物，当然，希望你也喜欢。”

……

艾瑞尔踩住安德鲁的肩膀，用力一跳来到阿卿面前，黑刃闪着血光，将包围阿卿的最近几个敌人击退，安德鲁这时也跟上，和艾瑞尔前后夹击，逐一击杀这十几个敌人。

衡钥近乎力竭，杀尽这迎上来的百余敌人，撑枪勉强立在血泊中，多亏阿姈及时到来扶住他才没倒下。

突然黑格的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开始撤退，艾瑞尔惊讶道:“这就跑了?我才刚刚出手呢。”衡钥望着黑格撤退的方向，心里却不能平静。

这很可能是黑格的第二颗炸弹了。

地面开始震动，衡钥放下手中的长枪，长枪变回戒指，他握在手中，来到阿卿面前。阿卿捂着腹部的弹孔，此时她体内如同扎着百万根针，这种痛苦还在不断向四肢蔓延，阿卿面色惨白，和前些天的样子判若两人。

衡钥单膝跪地抱住阿卿，让她靠在自己腿上。阿卿抓住他的衣角，眉眼紧蹙，浑身颤抖。衡钥握住她另一只手，将戒指紧紧包裹在两人手心中。

“抱歉，没有给你打造出另外一枚。”

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衡钥闭上眼，不知道多久后，震动结束，但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发现四周依然是破碎的街道，怀中的人依旧还在。

“搞什么啊，是地震了吗？”艾瑞尔打破了安静，衡钥抱着阿卿起身，景琛也扶着猗狮过来:“师兄，我们好像没事了。”“不可能，我们都已经重伤，黑格的人不可能放弃杀死三个钻级猎人的机会，肯定是还有其他杀招。”

衡钥话音刚落，突然街道尽头的地面裂开，一只白色大手探出，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东西转过身，众人看清后倒吸一口凉气，那竟然是个雪人!

两层楼高……血红色的脸……浑浊得像一摊死水的眼睛……

“是红级。”衡钥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