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腹

艾瑞尔和泫泠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墨炂打手势告诉他们快走，两人只能倒退着慢慢远离，紧紧盯着那头母虎，母虎粗壮的尾巴将两只幼虎圈住，墨炂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它。

母虎从视野里消失后，艾瑞尔和泫泠立即狂奔起来，不敢回头地跑出去一公里，实在喘不过气后才停下歇一会。

“墨，墨炂他，这是在山里养老虎啊!”艾瑞尔抱着着一棵树，上气不接下气。泫泠没有艾瑞尔那么夸张，但也是脸色苍白，寒冷和吸入过多冷空气让他鼻腔里很冻的发麻，坐在一块石头上捂手哈气。

艾瑞尔回过一点精神，正要骂几句，突然他看到那头母虎就在两人正前方四五十米处，平静地看着两人。“它怎么追上来了。”艾瑞尔低声对泫泠说道，泫泠紧紧拽住艾瑞尔的手防止他用手环，不管是因为野生老虎的稀少，还是因为墨炂，他不想动手杀了这头母虎。

母虎似乎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开，看到两人盯着自己不动，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两人咆哮，直到艾瑞尔和泫泠起步跑远后，它才返回了山洞那边。

墨炂抱着两只虎崽发呆，看到母虎回来，他立即迎上去:“你没事吧，受伤没有?”母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着两只虎崽进了山洞。

墨炂大概知道了它的意思，着急道:“不是我带他们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我真的只是给你们带吃的来。”

母虎没有回应，墨炂急的直跺脚，这艾瑞尔怎么这么讨厌，次次都要坏他事，他没办法，只能对着洞里喊了一句:“那你们小心点，明天我再给你们带吃的来。”依旧没有回应，墨炂失望地返回。

还没走多久，墨炂两只耳朵动了动，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声响，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他立即戴上帽子隐蔽起来，正紧张时，发现艾瑞尔和泫泠居然又折返了回来。

墨炂忍不了了，出来指着两人怒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天都快黑了，让你们回去就回去，嫌老虎吃不饱你们来添两口是吗?”

艾瑞尔被墨炂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喂喂喂，你小声点，我们是偷摸着回来找你的。”“找我?”墨炂疑惑地看向两人，“找我有个蛋用，还指望我给你们弄吃的吗。”

“你为什么会和那老虎在一起，那个体格吓人的很，你就不怕它饿了把你给吃了。”艾瑞尔说道，墨炂不耐烦地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小爷我乐意喂，你管不着。”“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是想帮你。”艾瑞尔双手抱胸，看上去也有点生气，好心返回来送墨炂回镇上，这人还一直摆着臭脸，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帮我?行，要帮就从我面前消失，小爷我不想看到你们。”墨炂自顾自往前走，故意撞了一下艾瑞尔的肩膀，艾瑞尔火气上来举起拳头，被泫泠按住，这才没动手。

墨炂一路走一路烦躁地踢着石头，眼看天开始黑了，这离镇上还有十多里路，他倒是熟悉山里不怕迷路，但后面这两个人明显不知道怎么走，就连真正的原住民泫泠估计也是第一次进这么深的山里来。

墨炂烦躁地抓下帽子挠了挠头发，真他大爷的烦，还是先给这两人带出去再说，不然辛爷爷那边会很担心的。

“喂，想出……”墨炂回头，却发现身后白茫茫一片空无一人，他心里一惊，明明刚才身后不远处还有脚步声，为什么这下没人了?

坏了，难道掉进山沟里了？冬天的山里可是很危险的!墨炂正要跑回去找两人，却一头撞在身前的“雪景”上。

冰冷，带有一点绒毛般的触感，却让人一点感受不到舒适。

墨炂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漆黑，恐怖，带着诡异笑容的人脸!

在这半昏暗的山坳里，就像一颗浮在空中的人头!

雪人!

墨炂吓得呆愣在原地，这种怪物他只在镇上酒鬼的醉话里听到过，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让他遇到一个!

雪人毫不费力地抓起墨炂，它浑浊的眼睛不停眨动，似乎在盘算着该怎么杀死这个橙黄色的人类。

墨炂大脑一阵缺氧，昏死过去。雪人发出怪异的讥笑声，张开发出腐臭的大嘴咬向墨炂，危险之际一支蓝金色箭矢射来打穿它的脑袋，雪人松手的瞬间艾瑞尔出现接住墨炂远离了它。

他们也是一个不留神墨炂就消失了，要不是墨炂脱下了帽子还被举起来，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雪人。

墨炂突然睁开眼，看到艾瑞尔正带着自己往后跑，泫泠一个人挡在雪人面前，他着急道:“臭小鬼会死的，放我下来!”艾瑞尔说道:“放你下来你也会死。”他将墨炂丢到一旁的雪地上，手上两把黑色短刀凭空出现，墨炂还没看清楚艾瑞尔的动作，只见雪人身上蓝金色和黑色的闪光掠过，几息之内那雪人就倒在了地上。

墨炂看呆了，虽然他知道两人是猎人，但没想到两人能有这样的实力，而且这配合极其默契，比他在镇上看到的三流猎人强很多。

艾瑞尔收起短刀，伸手拉他:“你没事吧。”墨炂抽回手，自己爬了起来:“我没事。”艾瑞尔阴着脸:“救了你还给我甩脸色看，我马上给你丢那山沟里信不信。”看着艾瑞尔凶狠的眼神，墨炂认了怂，但语气飘忽眼神躲闪:“行行行，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小贼吧。”

“一点诚意都没有，给我鞠个躬然后讲十遍艾瑞尔大王天下无敌。”

墨炂哼了一声:“士可杀不可辱，那你还是把我丢山沟里吧。”艾瑞尔听到立马把他提溜起来，看样子是真要给他丢进去，泫泠见状也上前来:“天黑了，我们先回去。”

然后他伸手松开艾瑞尔，把墨炂放下来说道:“狐狸，你带路。”墨炂立即站到泫泠身边:“瞧瞧别人，再看看你，年纪越大越浑，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艾瑞尔懒得很墨炂计较，只是变出飞刀来吓唬一下，墨炂就不敢吱声了。

走到天完全黑后，才终于望见元桓村明亮的灯光，两人不顾墨炂反对将他带回了泫泠家里，这时众亲戚和辛元棠已经离开，只有桌上留着几盘没动过的菜，还有正在打扫屋子的浔泽。

看到两人回来，还带着之前那个狐狸耳朵的少年，浔泽上前来:“你们下午去哪了，电话也不接一个。”艾瑞尔看了眼手机，好几十个未接来电，山里面没信号，他一点没听到。

“我们去镇上玩了玩，忘记看时间了，这不带朋友回来吃个饭。”艾瑞尔笑道，他早就饿了，看到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也顾不上洗手就扑了上去。墨炂嘀咕着:“谁和你是朋友。”他想离开，但肚子也不争气地叫起来，一天没吃东西，好不容易攒的钱也全买肉了，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母虎它们带肉去。

浔泽见他饿了，热情地拉他过来坐下:“先吃饭吧，我去烧热水，还有几个包子等我再蒸一下。”墨炂拘谨地坐在桌边，看着艾瑞尔毫不客气地大口干饭，他馋的咽口水，但就是不肯动筷子。

“看着我干嘛，你吃啊，又不是不给你吃。”艾瑞尔一点都没有大家族少爷模样，整个吃相极其豪放，恨不得爬到桌上才了得。泫泠盛了饭递给墨炂，墨炂还是不愿意，他就用最拿手的方式将包子硬塞进墨炂嘴里:“不吃，会饿死。”

嘴里沾到食物，墨炂再也忍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吃下包子，抱着面前这碗白米饭啃，也不夹菜，看样子是真饿极了。

艾瑞尔看愣住了:“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谁知他这么一说，墨炂竟然掉下眼泪来，落在饭里，狼狈吃下。

“哎哎哎，我没怎么你啊，你哭什么!”艾瑞尔手足无措，他左手鸡腿右手包子，舍不得放下来又不能给墨炂抽纸，只有泫泠默默拿起一张手帕在墨炂脸上胡乱抹了抹，然后一脸“真没办法”地坐下看着墨炂。

墨炂哽咽着，想说话又被嘴里的米饭堵着，泫泠又给他一杯水，一杯水下肚，他才回过气来。

被两人盯着，墨炂红了脸:“看什么看，没见过饿肚子的啊。”见两人没反应，他冷笑道:“是啊，你们从小一直有饱饭吃，哪像我这种没爹没娘的，捡到个吃剩的烂包子都是美味。”

墨炂自记事起就没见过爹娘，从小跟着一个老乞丐在一座城市里乞讨为生。后来老乞丐冻死，他被一群穿着白色衣服，像是医生的人捡了回去，给他吃了人生中第一顿饱饭。

年幼的墨炂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家”，但事实是黑格见他年轻且各项指标合格，将年仅八岁的他做了西塔人手术，后来却发现他对西塔人药物产生排斥，就毫不犹豫地将他丢进河里，要不是辛元棠带着泫泠远足散步发现了他，他很可能就会死在冰冷的水里。

辛元棠收留他，为他处理疯狼症的后患，他过惯了流浪的日子，后来选择在渠镇上生活，偶尔会到那座破庙看望辛元棠。但辛元棠不知道的是，墨炂在镇上依旧是过着偷盗，乞讨的日子，只有来见他时才会刻意收拾整洁一点，营造自己过得很好的假象。

墨炂觉得自己很烂，从头到尾不人不鬼，做着苟且的勾当，还继续这样不要脸地活着。他想过自杀，但却总是因为饥饿放弃，他一直想做个饱死鬼，但填饱肚子后又很贱地想继续活着，期盼几天后还能有这样一顿。

被饥饿折磨，又是靠饥饿活下去……

……

看着墨炂低下头沉默不语，艾瑞尔试探地递给他一个包子，墨炂突然张嘴咬住包子，艾瑞尔猛的抽回手:“咬到我了!”

提着热水壶进来的浔泽看到墨炂狂野的吃相，连忙摆手:“别着急，包子已经蒸好了。”

墨炂吃完包子后，起身擦干眼泪:“我走了。”艾瑞尔叫住他:“别着急啊，吃饱再说。而且天已经黑完了，在这歇一晚吧。”

墨炂望着屋里温暖的炉火，心生向往，但手却在下面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他是个乞丐，是个盗贼，怎么能住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远近闻名的南大夫家里。

见留不住他，泫泠装了几个包子给他:“狐狸，吃饭。”墨炂感激地点头，刚刚打开门，就看到院子外昏暗的路灯边，米格手里抱着一只金色的虎崽，身旁有一个黑色短发，正在往屋里望的少年，看到墨炂出来，他连忙喊米格:“小米!有人出来了!”

米格关上手机，他还想给艾瑞尔打个惊喜电话的，抬头看到是墨炂，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墨炂就丢下包子跑了过来，激动道:“二福，二福!怎么会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