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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

云程

许云程是真的不怎么在家,他三天年假结束,开始上班之后,宋琰印象里他最早回来的一次是凌晨十二点,有一次他早晨六点出门,许云程刚下班回家。

有时候他凌晨回来,宋琰起来上厕所看他门缝里还亮着灯,睡在次卧听他一遍遍往厨房跑,一杯一杯地酗着咖啡,早晨宋琰出门,他也出门了,算一下,好像睡还不到四小时。

宋琰看他在主卧卫生间到门口的几分钟内迅速清醒过来,递过去一杯咖啡,忍不住问:“你这过的什么日子?”

这手冲咖啡机包装没拆,摆在厨房都落灰了,显然是买回来很久了,从没用过,垃圾桶里堆的都是速溶咖啡的包装纸。

许云程愣了一下,接过来。

他从读书到现在好像一直都这样,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还笑了下,说:“最近有个公司上市的项目要收尾,你店面看的怎么样了?”

宋琰说:“看好了,在找人装修。”

许云程喝了口咖啡,眉目间舒展开来,说:“这么快?在哪里?”

其实不快,也有一周了,只是许云程太忙了,可能对时间没有概念。

宋琰说:“在吴兴区,步行街那边。”

许云程想了一会儿,说:“江南路?”

宋琰:“嗯。”

许云程说:“那地段挺好的,不过……我以为你会在市区选址。”

宋琰说:“以后吧。”

以后,如果开分店的话。许云程闻言抬眼看了看他,眼尾自己都没察觉地柔和下来。他把一杯咖啡喝完了,两人一同乘电梯下楼,许云程说:“哥。”

宋琰偏脸看他,他大衣里穿着身铅灰色西装,领带束得很齐整,洗完了脸额发还有点湿,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点生活气息,他说:“有什么需要找我。”

宋琰手插在兜里,只是看着他,电梯飞速下降,到了一楼,门快开了,他才很轻地点了下头。

清晨的喧嚣声涌进来,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片刻后,奥迪和牧马人相继驶离小区。

装修找了团队,但材料还得自己挑。宋琰蹲在建材店门口,看魏微发过来的信息。魏微在微信上轰炸他很多天了,他一直没回。他这一周状态都不太好,感冒拖拖拉拉绵延至今,像一场淋漓不尽的感情。

“哥,你别跟刘毅计较,他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嘴贱,你知道的。我替你批评过他了,他这些天一直在忏悔。”

“哥你别生气了,也别伤心。”

“哥你现在在哪儿啊?我去找你。”

……

宋琰在对话框里敲字,让她帮忙给刘毅也说一声——刘毅倒只是最开始那两天战战兢兢给他发了些认错和表忠心的话,后面估计是不敢再烦他,就安静下来了——同样的信息懒得回两遍。

发完抬头看见梁州透蓝如洗的天,意识到的确有什么是死在昨天了,他站起身,再进店的时候,把疲惫卸在了身后。

许云程今天回来难得的早,晚上八点多,宋琰在客厅做卧推,许云程进门,把右肩上的挎包扯下来挂在衣架上,看他额角和针织衫都被汗浸透。

宋琰坐起身,说:“今天这么早?”

许云程说:“嗯,凌晨四点要起来去机场。”

宋琰皱了皱眉,对他的作息还是觉得不适应,“我送你?”

许云程说:“不用。”

这小区虽然幽静,但也是在市中心,打车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出租车不能进,要走到小区门口。

宋琰扯扯贴在腰间的布料,“吃饭了吗?”

他这么一问,许云程确实感觉有点饿,今晚饭桌上竟听那些人胡扯了,他微叹口气,略带无奈地说,“客户请客,没怎么吃。”

宋琰起身往厨房走,“给你下碗面?”

他针织衫下的力量感根本遮不住,许云程这个视角刚好看见他起身时肋侧到腰际拉出一道很漂亮的线条。

许云程想起初到梁州的宋琰,他少年时很瘦,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肩胛骨从T恤里支出来。“你经常健身?”

宋琰把要用的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嗯,不忙的话,每天。”

许云程家的冰箱也跟以前不太一样,更像一个家。油在火里炸响,锅面和锅铲碰撞的声音很新颖。

许云程没吃过他做的饭。

面端到餐桌上的时候,许云程已经很期待了,做的过程中太香了。他尝了一口,说:“很好吃。”

宋琰笑了一下,把锅放进水池里,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时,许云程刚好吃完。

宋琰把碗拿进厨房,打算和之前的餐具一起洗,许云程起身接过去了,“我来吧。”

宋琰没跟他抢,转身的时候又看到冰箱上贴的纸条,他说:“前几天就想问你了,这是什么?值日表?”

许云程偏头看了一眼,“嗯。”

宋琰说:“你弄的?”

许云程低头继续洗碗,“不是。”

值日表上,只有两个人的分工,“许”和“周”,既然不是许云程排的,那想必就是他前女友了。

宋琰又看了眼里面的内容,片刻后,他把那张纸条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许云程半垂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侧脸线条很利落,不说话的时候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感。其实这样更像他。

宋琰有点想抽烟,他碾了碾手指,刚要去卧室拿烟,许云程擦干手,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说:“喝吗?”

宋琰没拒绝,酒杯放在手边,他犹疑数秒,还是问:“你和你前女友为什么分手?”

许云程喝了口酒,平静地开口,“两个月前,我做了个项目,西北一个重工业企业要在邻国投资建厂,缺少资金,希望我们帮忙拉投资,我们团队去那个国家做调研,前往调研地点的途中,遇上当地人暴乱……过程挺惊险的,但好在警察来得及时,最后只有几个人受了点小伤。”

从西北出差回来后,周苅跟他提结婚,他当时就坐在客厅那张沙发上,周苅在规划婚礼的场地和规模,计算双方各需要出多少钱,窗外的夜色漫进来,把话音淹没,许云程像在开一场冗长又无聊的会议,没有参与的兴致。

他们之间像舍友,像同事,像甲方乙方,唯独不像爱人。

许云程手臂上还带着伤,昏暗里异常沉默,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结婚,我们分手吧。”

他三言两语把异国的暴乱说得很平淡,但在当时当地,宋琰想,他一定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才会让他在结束之后重新考量他们之间的关系。

许云程和周苅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刚开始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兴趣,朋友开玩笑起哄他们“校花校草很般配”,也没有人真的在意,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又见了几面,觉得挺合适的,就在一起了。那会儿他们都是大四,许云程本科期间修金融和数学双学位,大三的时候数学学分修满了,大四空余时间就多了很多,周苅和他同一个学院,读会计,大四也没什么课,那是他们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在一起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很愉快。

后来在一起久了状态就逐渐冷却,也许任何一场恋爱最终都会走向这样的结局,也许他们都是很追求性价比的人,都喜欢克制、高效、便捷的关系,可是经济上的性价比容易接受,感情上的性价比终究还是难以将就。许云程忽然就觉得特别没意思。

周苅好像对许云程提分手这件事也没有多少意外,她提结婚,只是因为到了结婚的年纪,双方长辈都在催,彼此感情状态很稳定,没有不结婚的理由。她最后也只是说:“我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和我分手,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好的结婚对象。”

许云程指间夹着烟,烟雾缭绕间,纱布下的伤口疼得有些难以忍受。

宋琰咽了口酒,葡萄酒的涩味从口腔一路洇进喉咙,“我以为你……以为你们这样的人生活会更如意。”

许云程说:“我们怎么了?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久了,都会看到对方最狼狈、最不堪的那一面。”

十几年了,所有人都在宋琰面前加深许云程优秀的壁垒,没有一个字提到这部分的许云程。

宋志远要他争气,要争气到超过许云程,许红凡要他争气,是不能太争气了,争气到超过许云程。

宋琰像是一直被困在“许云程”的阴影里。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可笑,他从没有真正地认识过许云程,也没有真正地认识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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