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我颐养天年。”
“你还不到三十就颐养天年。”
“是啊,所以我找事做,正好你来了。”
我偏过头,“康澜,我是放手了,不是死心了。”
他帮我梳理头发的手一顿,没说什么。
我的头发终于完全梳顺以后,我央他抱我到镜子前的椅子上。
这个怀抱……我忍不住留下泪来。我将头埋在他颈间,偷偷擦掉眼泪。而他步子微滞,放缓了速度,最后将我轻轻放在椅子上。
生病了果然气色很差啊,我以往引以为傲的美貌和风情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一堆没有灵魂的头发。
“帮我梳个发型吧,好看一点。”
看着他在镜子里我头上忙乱,我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早知道她要收权,对吧?”
他动作停下来,但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向镜子里的我,只道;“你现在身子不好,别……”
“她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吗?”
他不明所以,抬头看镜子里的我。
“既然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带给我的并非只有痛苦?”
他收回目光,专注我头上的发型。
“我要谈你,怎么能不谈她。”
我盯着镜子里的他,逼得他最终抬头,他神色已经和之前不同,眼里写了四个大字:何必执着。
“对,我早知道。”
“所以,你每一步都是配合。”
他点头,“不配合哪来的好下场。”
历来权臣都没有善终,像他这样还能活着走出牢狱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现在是好下场么?”
“是唯一会出现的下场。”
确实如此,东易不需要权臣,百姓不需要权臣。
“那你在宫中的差事?”
“她不会留我在她身边了,正如,”他顿了下,低声道,“我也不会留你在我身边。”
“我知道——但康澜你当真,至诚至真。”
我看他牵着我的发丝给我搞发型,忍不住问道:“你这没有发簪吗?”
“发簪,我怕你再戳着自己。”
“其实我没想死。只是不想要那个孩子,也不想待在宫里。我如果不流点血他们不会放我走的。但后面精神恍惚的时候才感觉失手了。”
我是对他放手了,又不是对这个世界放手了。更何况,这半年时间更让我意识到,世界自有风采。
虽然我这样说了,但他还是没给我用簪子,而是用发丝慢慢地捣弄。
搞了好久,最后他对着镜子里的我道:“差不多了,怎么样?”
我正要说话,他忽然挪到我正面,捋一捋我额前的发丝,然后自说自话,“嗯,这样好多了。”
他离我这么近,低头温柔地看我。如果几个月前,我一定不顾一切地吻上去,然后强迫他做我想做的事。
但现在,我落下泪来,“你也这么痛过吧?”
他看着我,然后低头吻了我。
我明白这个吻,这是我在狱中没得到的吻。
不过这一次,我数到了十。
……
窗外阳光灿烂,微风暖人。
我想起此前和康澜说的那两句诗的前文: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
一愁爱不得。
二愁难自已。
我是如此,康澜亦是。
然而栏干斜倚,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