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王虽然身份高贵、家财万贯,可行事不得不道一声细致贴心,没有一点敷衍之意。连姨娘在事后也连连不住称赞果郡王用心,为着便是他大可赏赐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以示恩宠,可他不止如此,还设身处地地为安陵容着想。这份情谊实在难能可贵。
姨娘便也暗道,嫁予果郡王,说不定比入帝王家更好。
安陵容和善地叫起,对这个擅梳妆打扮的姑娘道今后她便名莲绮,对那个擅药膳调理的姑娘道今后她便名莲纯。
她不曾读过许多诗书,最贴近的果然还是刺绣。绮是纺织品的一种、纯也是。她自幼跟在身为绣娘的母亲身边,感念母亲一针一线为她绣出的如今,便取了这两个字。
至于莲嘛……
安陵容悄悄按下了心头的羞涩之意,面上故作从容地与管事道别、跟随两个丫鬟进了内室。
她听闻果郡王府里的侍女取“采”字辈。“采”、一说到这个字,她便想起母亲常唱的《江南何采莲》,便为了一点不为人知的窃喜,特意给身边的侍女取了“莲”字辈。
屋内整理得很干净,看起来两个侍女都是手脚勤快利落之人。这样一个二进房,虽然有些地方老旧简朴些,可被人仔细收拾过又摆上精致的摆件,就不显得那样颓废了。
也不知果郡王如何找的房子,既雅致又不出挑,任任何一个人来看都挑不出毛病。实在是合心意极了。
“姑娘,您的卧室安排在主院。请往这边走。”莲绮躬身请位道。
“萧姨娘,您的卧室安排在东院。请往这边走。”莲纯躬身请位道。
于是安陵容和萧姨娘便分开去各自安置行李。
安陵容缓步走在向主院的路上。这儿的布置实在清幽,只院子里一颗高大的合欢花树。合欢花是嫩粉色的,像打开的羽毛、又像一把小扇子,在枝叶上随风扑闪着。
廊下,挂着一个木制的风铃。那细碎的当啷声,让人颇觉安宁。
进入主院,梳妆台、铜镜、衣橱、贵妃榻、茶桌和茶具等应有尽有。一个白底青花的花瓶里插着两束桃花枝,正艳艳繁荣呢。
果郡王好巧的心思。连她喜爱桃花都知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安陵容为数不多能背得的诗,是她父母还恩爱的时候,父亲教她的。那时,家里还没这么多人,只父亲、母亲和她,并一个还是丫鬟的萧姨娘罢了。
父亲那样高大、那样温和,别的家庭不让小孩、尤其不让女孩进书房,可父亲不忌讳。他端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小心地把小小的安陵容抱在怀中,就如对待掌上明珠那样慎重,一字一句地教她念《诗经》。
父亲是卖香料的,和各类香料沾染得久了,身上不似旁的男人那样有股苦涩刚烈的味道,而是一股清新的、清冽的淡香。他的面容容长,皮肤白皙,端是一副温润清雅的君子模样,再轻声念着诗,实在称得上芝兰玉树。怪道母亲为他丢了一颗心。
记忆里的父亲这样讲这首诗,“容儿、我的乖容儿呀——这首诗,讲的是如桃花般亲切温婉的女子。”
“你母亲便是这样一个女子。”他的手指摩挲着书上的文字,嘴角噙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安陵容到现在也不太懂这首诗的含义。可她想着,父亲以那样深情的语气去念,又把母亲比作诗中的寓意,那肯定是一首很好、很好的诗。
那她便喜欢这首诗。那她便喜欢桃花。
安陵容轻抚上一片桃花花瓣,似是抚摸母亲柔软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