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家的秀女啊!拿这么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想作死吗?”
这样一道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和一个尖利的女声,引得原本各自在安静候场的众位秀女们都向中心处投去了眼光。
这秀女性格这样泼辣、用词又这样粗鄙,安陵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与她在天子近侧掰扯,便忍气吞声,只连声道对不住,认了错要息事宁人。
这秀女黑白分明的眼球上下一转,打量了安陵容的打扮,见她穿衣虽不华贵,可处处精致。而安陵容先向她低了头,想必出身相近或逊于她,或者是安陵容理亏怕了她,便更加大胆地继续高声责问安陵容:“问你呢,你是哪家的?”
问起出身,即使安陵容沐果郡王恩德,能用上之前用不上的物品了,可她仍旧以自己出身低微而感到耻辱,便不愿多言,期期艾艾地回了她,
“我……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
“难道你连自己父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吗?”这秀女实在咄咄逼人,鲁莽至极。安陵容瞥了一眼周围人的眼色,只觉人人在看自己、人人都将要嘲笑自己。况且,因为这事儿而入大家眼里,实在是丢人极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知晓,不与这秀女说个明白,她怕是不肯罢休了。
“家父松阳县丞安比槐。”
“果然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门小户,何苦把脸丢到宫里?”
旁的秀女补充道,“你可知你得罪的是包衣左领家的小姐夏冬春!”
安陵容瞥了一眼夏冬春因着他人帮忙介绍自己而得意洋洋的模样,觉得这人实在浅薄。可偏生她家世好,真是仗势欺人。
不能容她继续这样欺辱自己。要不然日后传到旁人耳里,还要堕了果郡王的名声。
安陵容来之前,已由萧姨娘提点,向果郡王求来一个宫中的老嬷嬷,仔细被指点过宫中礼仪与常识,知晓今日这等场景,该有宫里的人在一旁看着。她抬头环顾四周,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几个宫奴打扮的人,其中众星捧月的那个,估计便是管事人。
这个嬷嬷好生厉害,也不知她的主子如何调/教的,不曾留心注意时,只觉得她平平无奇,眼睛一扫估计都发现不了她;可要细细看去,她气势凛然,一副十分得力的模样。
陵容不再理会夏冬春、也不理会刚刚跳出来捧夏冬春臭脚的秀女,只莲步轻移,走到这个嬷嬷身边站定。
“你是想逃避?竟是连一点做人的担当都没有!事到如今,即使你要赔我一身衣裳,我也不肯就此罢休了。这是我家为我进宫特意定的料子,又请了苏州的绣娘细细编织绣了小半月,还打了相匹的头面,如今你一杯茶水,倒把我全家几个月的努力都泡汤了!”
“你能进这紫禁城,已是你几辈子的福分了,难道还痴心妄想着能中选么?”
安陵容听见旁边有秀女细细私语:“是啊,皇家怎会选这穷乡僻壤出来的女儿做妃嫔,夏氏倒有几分可能入选……”
这话说的,当今太后乌雅氏出身满洲镶蓝旗包衣,包衣地位可比官家小姐低下得多了。现场任何以身份作梗的人,估计都讨不了太后的好。
听到夏冬春嘴皮子上下一碰叭叭一大串,安陵容一言不发,只站在嬷嬷身旁。她由家中嬷嬷教导,皇家好处事大方之人,知晓如今该笑,便强撑着假装从容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