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与否，不是你我一言能盖棺定论的，端看日后吧。只一点，你身为我的贴身宫女，行走宫内便代表我的脸面，务必要行事谨慎稳妥，尤其不要仗着我的威势胡作非为。”
想到宝鹃最终仍是肯大方坦荡谈疑点之处，安陵容缓了面上冷色。
“至于旁的……我如今怀有龙裔，下半辈子的指望就在这儿了。你若是跟着我，日后至少是个郡王府里的管事嬷嬷。若你有大志向，我这儿就不是你的好归宿了。”
安陵容顿了一下，垂眸和呆呆愣愣抬起头的宝鹃对视。
宝鹃的长相是一派老实人的憨厚，可她平素眼里总透出几分格格不入的精明算计之色，使她的气质尤为分裂。如今大脑放空，宝鹃终于是表里如一的淳朴，她的眼眶甚至还含着两朵澄澈的泪水，这时她便显得有些可爱了。
那点泪水反着光，照得笼在宝鹃眼底的安陵容的身影亮亮的。
安陵容对着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笑了一下。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安陵容的音色比起寻常女子的娇柔婉丽，要更加低沉沙哑一些，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宛如盖了蜂蜜糖浆的沙冰，甜、清、冷，还有些颗粒感，又像江南缥缈的烟雨，润、潮、飘。她说这话时，语调是一如平日的清朗平和，情绪是一如平日的温柔稳定。
安陵容话语里如此明显的安抚宽容之意，宝鹃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可正因为宝鹃听出来了，与自己不与外人道的“主意”对比之下，她才觉得自惭形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宝鹃的心，实则在这三个月日夜相处里，早就偏向了安陵容，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听令于他人。
更何况，安陵容如今身负圣恩、又怀有龙种，前途大好，这样的“从凤之功”，谁人不心动？
宝鹃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伏下身，给安陵容行了个大礼。
“小主仁慈。宝鹃虽为婢女，却也知知遇之恩的难能可贵。小主有心，奴婢如何再敢隐瞒？”
她便将自己是如何一路从御膳房到内务府、再被指到延禧宫，家人又被皇后控制、自己又收了钱财的经历说了出来。
“奴婢十三岁进宫，被指派到御膳房任职。有一日午膳，奴婢相好的姐妹突然闹了肚子，拜托奴婢帮她送膳至景仁宫。奴婢年幼，不知人心险恶，想着是小事便帮了……”
宝鹃说着说着，面上露出苦色。
“如今想来处处透着古怪。膳食要不送至寝殿，要不送至小厨房保温，怎么那天就指定送到偏殿去了？而堂堂皇后的饮食，居然只由奴婢一人提膳？那剪秋姑姑，还未打开食盒，仿佛就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不合礼制的食物了？”
她回忆着，说话既像在和安陵容诉说，又像在字字含泪地控告，悔意溢于言表。
“打开食盒，看见里面的青菜馒头，奴婢腿一下就软了，只会哭着求剪秋姑姑原谅这次失误，不要报予皇后娘娘知晓、不要将奴婢退回内务府，全然不知这是他们设计好的。”
“那剪秋一副佛口慈心的模样，告诉奴婢，皇后娘娘仁慈，不会追究此事。可到底奴婢做错了事，当罚；又给奴婢塞了一百两银票，告诉这是奴婢家人千辛万苦递上来的。”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完了。自那之后，奴婢便听从皇后指令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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