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谦怀在两岁那年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五岁那年迎来了自己的后娘,六岁,他就有了一个弟弟,后娘给他起名,叫青云。
“吾儿青云,将来定要考取功名的!”
他听见后娘这么说。
可惜没过多久,后娘就去世了。
彼时,墨谦怀六岁半,墨青云八个月大。
过了几年,爹又娶了个女人进门。
此时,墨谦怀十岁,墨青云四岁。
墨谦怀抱着墨青云,向新后娘打了个招呼。
这位后娘笑着从袖口中掏出两块酥糖,给二人的怀里各塞了一块儿酥糖,说道:“快吃,别让你爹爹发现了。”
他吃着酥糖,想着:新后娘好温柔啊。
而墨青云则是想着:后娘给的糖味道有点怪怪的。
后来长大的墨青云才知道,那糖的味道之所以会有点怪,是因为后娘悄悄往里掺了一点点的盐。
不到一年,新后娘顺利诞下一个可爱的男婴。
女人满脸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轻声念道:“墨飘绘丝竹,沧海月明珠。就叫墨沧吧!”
然而,后娘看向墨谦怀和墨青云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此时的墨谦怀已经快十二岁了,心智渐开的他,自然明白后娘心中的顾虑。
她无非是担心自己和二弟将来会与三弟争夺家中的财产。
呵……
幼稚!
墨谦怀在心里这般想到。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很快,过去了五年。
如今,五岁的墨沧已然成为后娘的心肝宝贝,被她视作掌心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哪怕是一点点轻微的磕碰,都能让后娘心疼得肝肠寸断。
墨青云不止一次满脸疑惑地问墨谦怀:“大哥,阿沧到底哪里好,居然能让母亲这般疼爱他?”
墨谦怀微微沉吟,思索片刻后,温和地答道:“可能因为他是母亲的宝贝儿子吧。”
真不怪墨青云会这样问。
墨沧自幼便是个惹祸精,不论事情对错,母亲总会毫无保留地庇护于他。为此,父亲与母亲争执无数,每一次争吵的结局却总是相同——
父亲气愤地转身离去,独自在书房过夜。
这些墨谦怀都看在眼里,但他不曾告诉过墨青云。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懂什么?
后来有一天,墨沧出事了。
墨谦怀在墨府的花园里焦急地四处寻找,最终发现墨沧的尸体静静地沉在湖底。
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紧,来不及多想,不顾墨青云的阻拦,纵身跳入湖中,奋力将墨沧捞了上来。
消息很快传开,父亲和后娘得知后,心急如焚地立刻赶来。
二人匆忙赶到时,只见墨沧静静地躺在地上,身旁一名小厮正焦急地不停按压着他的腹部。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按压,湖水顺着墨沧的嘴角不断流淌出来,可他却依旧毫无反应。
“沧儿!”后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人瞬间崩溃,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抱起墨沧的尸体,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 。
后娘的哭声在花园上空回荡,尖锐而凄厉,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哭碎。
父亲呆立在一旁,脸色煞白如纸,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悲痛,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谦怀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混乱而悲伤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墨青云则躲在他身后,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脸上满是恐惧与茫然。
“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害死了沧儿!”后娘突然抬起头,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墨谦怀和墨青云,嘶吼道。
墨谦怀皱了皱眉,冷静地说道:“母亲,您先冷静一下,我发现墨沧的时候,他已经在湖里了,我拼尽全力才把他捞上来。”
“哼,谁能证明?说不定就是你嫉妒沧儿,所以才下此毒手!”后娘根本不听墨谦怀的解释,情绪愈发激动,她抱紧墨沧的尸体,仿佛害怕有人再抢走一般。
父亲这时终于回过神来,呵斥道:“够了!现在不是胡乱指责的时候,先把沧儿的后事处理好。”说完,他疲惫地闭上双眼,深深叹了口气。
尽管心中满是委屈,墨谦怀还是强忍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后娘都不会听进去。
而墨青云则吓得眼眶泛红,小声抽泣着:“大哥,我好害怕……”
墨谦怀轻轻拍了拍墨青云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大哥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墨府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后娘整日以泪洗面,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她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墨沧的遗物发呆,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一些思念的话语。
而对于墨谦怀和墨青云,后娘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
她总是无端地指责他们,稍有不顺心就对他们冷嘲热讽。
父亲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从中调和,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
可后来有一天,后娘突然对他们转变了态度。
她看见墨青云,立马将他拉了过来,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儿酥糖,说道:“青云,好吃么?”
墨青云不清楚后娘这是要做什么,只得胡乱地点点头。
后娘又转头看向墨谦怀,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怀儿啊,你看我最近给青云做了好多新衣裳,也该给你添置几件了,明日我便带你去绸缎庄好好挑挑。”
墨谦怀心中满是疑惑,后娘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警惕起来。但他还是礼貌地回应道:“多谢母亲挂念,孩儿衣物尚足,不必麻烦。”
后娘却不依不饶,“这怎么行,我可不能亏待了我的两个好儿子。”说着,又亲昵地拉过墨青云的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从那以后,后娘对墨青云的宠爱愈发变本加厉。
她每天都给墨青云准备各种珍馐美馔,任由他睡懒觉,不去读书识字。只要墨青云提出任何要求,后娘都会想尽办法满足。
“青云啊,读书多累呀,咱们不读了,天天玩儿多开心。”后娘总是这样对墨青云说。
墨青云才十岁多一点,正是懂些事又保持着天真的年纪,不懂后娘的心思,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乐。他渐渐沉迷于玩乐之中,荒废了学业。
而对于墨谦怀,后娘表面上装作关心,背地里却总是在父亲面前说他的坏话。
“老爷,怀儿最近好像心思不在学习上,天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父亲听后,不免对墨谦怀有些失望,找他谈话,“怀儿,你如今也不小了,应当专心学业,莫要辜负了大好时光。”
墨谦怀心中委屈,却又无法辩解。
他明白后娘的险恶用心,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到三年。
墨青云彻底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他与墨谦怀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两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墨谦怀看着日渐堕落的墨青云,心中十分痛心。
他多次劝说墨青云,“二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们应当努力上进,将来也好有一番作为。”
可墨青云却不耐烦地摆摆手,“大哥,你别管我,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后娘看到兄弟俩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心中暗自得意。她觉得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
有一次,家中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父亲希望墨谦怀和墨青云能够出来见见客人,展现一下家族的风范。
墨谦怀早早地穿戴整齐,等候在客厅。而墨青云却因为昨晚贪玩,早上起不来床。
后娘不仅没有督促他,反而还帮他向父亲撒谎,“老爷,青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出来见客人了。”
父亲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对墨青云也渐渐有了不满。
客人走后,父亲把墨谦怀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说:“怀儿,这个家将来还得靠你撑起来啊。”
墨谦怀心中明白父亲的期望,坚定地回答:“父亲放心,孩儿定当努力。”
而后娘得知此事后,又开始在墨青云耳边吹风,“青云啊,你看你大哥,现在多受你父亲重视,将来这家里的一切可都要归他了,哪还有你什么事儿。”
墨青云听后,心中不禁对墨谦怀生出了嫉妒之心。
从那以后,他对墨谦怀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甚至故意找墨谦怀的麻烦。
墨谦怀看在他尚且年幼的份儿上,不曾跟他计较,但他却变本加厉,终于有一日,墨谦怀怒了。
他径直给了墨青云一巴掌,然后趁着墨青云仍处于懵逼状态时,拉着他来到了后娘的房间外。
墨青云本想大声喊叫找后娘告状,但被墨谦怀死死捂住了嘴。
然后他就听见屋里的后娘似乎在跟谁说话。
墨青云挣扎不得,只能瞪大双眼,满脸愤怒与不解地看着墨谦怀。
而墨谦怀则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屋内的动静。
屋内,后娘正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墨沧生前的衣物、玩具等遗物。
她轻抚着一件小衣服,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沧儿啊,娘好想你。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只要把墨谦怀和墨青云毁掉,这墨府以后就都是你的了,就算你不在了,娘也要为你争来这份家业……”
“娘要让墨青云变成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让他和墨谦怀反目成仇。到时候,他们自相残杀,咱们就能得偿所愿了……”后娘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神情癫狂又决绝。
屋外的墨谦怀和墨青云听得清清楚楚。
墨青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百般宠爱的后娘,竟藏着如此可怕的心思。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墨谦怀拽到花园里的小角落里了。
他一把抓住墨谦怀的手臂,质问道这是为什么。
墨谦怀叹一口气,道:“怕是因为墨沧的死,她到现在仍认为是你我二人害死了墨沧,所以她就想通过这种方式毁掉咱俩。”
墨谦怀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墨青云的手。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后的平静,“说来好笑,直到前几天,我才真正明白了她的用意。”
“青云,你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既然你已明白她的用意,那你就该发奋图强才对。”
“嗯!”
————————
这件事,墨青云到现在仍记得。
后来老太太被毒杀。
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活该。
他和大哥将这件事压下来,原因有二:一,不希望老太太的死影响到墨府。二,她活该。
思及此,墨青云看了看高坐于慈心堂上的木偶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
在她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嚣张跋扈,终于不用装了。
说起来,将老太太的事情压下来,寻一个木偶师傅做一个老太太的木偶。
这些主意,可都是大哥提的。
他冷血么……
呵……
大哥和他,半斤八两。
他与大哥虽然不合,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会统一意见的
吾兄隙,事意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