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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晋王府静卧于皇城之南,远离喧嚣的宫阙。
此时此刻,王府之内,沈君梧与谢君凝并肩而立,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远方。
只见皇宫方向,夜空中突然腾起了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
两人的心头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所笼罩,仿佛有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令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沈君梧见谢君凝迟迟未能回过神来,便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周密的指令,安排王府众人通过密道撤离。
然而,在这滴水不漏的计划中,唯独缺少了他自己的去向。
察觉到这一点的谢君凝,心下一紧,急忙抓住沈君梧的手,声音颤抖着开口道……
谢君凝你疯了吗?谢居安那个疯子他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谢君凝你只安排了我的去处,那你自己怎么办啊!我们的孩儿还没出生,他还没见过他阿爹呢!
沈君梧轻拍谢君凝的手背,温言宽慰道……
沈君梧君凝,你先听我说。
沈君梧不论发生什么,我始终是你倚靠的夫君,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未知的命运。
沈君梧更何况,你腹中的孩子还需称他为舅父,总不至于……
沈君梧的话尚未说完,甚至连将谢君凝推进密道的机会都未及抓住,便被谢危一箭穿心,倒地而亡。
那支利箭穿透心脏,溅起的鲜血如雨般洒落在谢君凝身上,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
她的眼眸顷刻间被泪水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
或许是悲痛至极,她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连一个字都无法吐露。
谢危缓缓走近,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谢危长姐,希望你能理解我。
谢危无论临晋王多么无辜,他毕竟是皇室之人,不能让他活着。
谢危天教已灭,萧氏已除,沈氏皇族亦已覆灭,我们与他们的恩怨,至此终结。
谢君凝温阳大长公主与君梧究竟何错之有?
谢君凝他们二人,为了弥补二十年前那桩陈年旧案,早已身心俱疲。
谢君凝若非大长公主亲自涉险布局,你以为萧氏与天教会如此轻易地被铲除吗?
谢君凝你竟连两位一直为皇族罪孽赎罪之人也不放过,这等冷酷无情,实在令人心寒。
谢君凝母亲若真有灵,她又怎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这般模样?
谢君凝声嘶力竭地吼道。
谢危随长姐如何评断吧!
谢危语气淡漠,转头向身后侍从轻轻一挥手……
谢危将大小姐带走,速请御医前来诊脉,务必确保我这未出世的侄儿安然无恙。
那些侍卫刚想上前拉住谢君凝,却被她一把挣脱。
她迅速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剑,长剑在她手中显得格外沉重。
她将剑尖轻轻抵在自己的脖颈上,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谢危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自己的长姐竟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竟然会为了一个仇人的孩子而选择殉情。
谢君凝的手缓缓伸向空中,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张她朝思暮想的女子的脸庞。
她轻声呢喃道……
谢君凝娘……阿娘,何依……何依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一年,谢君凝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又摸了一把脖颈,却惊讶地发现那里没有任何伤痕。
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熟悉的宫殿布局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作为宫中一品典仪女官的日子,这里曾是沈琅赐予她供休息的殿宇。
玉娘小姐,你怎么样了?让玉娘瞧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玉娘您在教习的时候从那么高的台子上摔下来,可真是吓死玉娘了。
玉娘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关切。
谢君凝玉娘,再过几日便是重阳灯会,宫中要设宴,对吗?
谢君凝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玉娘轻轻点头,随即低声道……
玉娘小姐,您这一跤摔得不轻,昏迷了这么久,临晋王殿下和温阳大长公主都派人送来不少东西,奴婢依照您的吩咐,一概未曾接受。
玉娘今日清晨,临晋王殿下亲自来访,嘱咐奴婢在您醒来后转告您,他已经向陛下请旨,宫宴之事,您无需再费心。
谢君凝我明白了。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那一次从高台上跌落,同样昏迷了许久,玉娘陪伴在侧,日夜守候,那份担忧与恐惧至今仍历历在目。
不仅是玉娘,连萧太后、温阳大长公主以及沈君梧都惊慌失措。
不必提及她身为后宫女官之首的身份,也无须多言其弟谢危身为少师的显赫地位,单凭她是临晋王沈君梧的心上人这一点,便足以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谢君凝沉吟片刻,旋即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心腹玉娘说道……
谢君凝今日恐怕大臣们刚散朝不久,我与谢少师姐弟二人久未相见,你去告诉他,说我有要事相商,务必前来相见。
玉娘是。
玉娘闻言,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动身前去寻找谢危。
待谢危赶到,谢君凝毫不犹豫地抬起手,重重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谢君凝谢危,不,或许我该叫你萧定非。
她的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坚定与决绝。
谢危长姐,我该唤你谢君凝,还是萧何依呢?
谢危我明白,长姐已经知晓此事乃是我所为。
提及此事,谢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
谢危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萧氏家族感到震惊。
谢危毕竟,你与母亲如此相像,我在赌,赌他们内心深处尚存的一丝良知。
谢君凝良知?
谢君凝闻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谢君凝你说要看萧氏那群人的良知?他们可曾有过这种东西?
谢君凝玉娘不说我也知道,宫内外皆有郑皇后、秦贵妃、温阳大长公主和临晋王派人前来。
谢君凝那么,慈宁宫的太后娘娘呢?你还真以为能从萧氏身上看到良知,这不觉得可笑吗?
言罢,谢君凝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怅然。
谢君凝这几日深夜醒来,我总仿佛又见到了白马寺那三百义童之墓。
提到白马寺的三千义童之墓,即便冷酷如谢危,也不禁为之沉默。
那些为沈琅而亡的灵魂,以及那些为了皇室挺身而出的萧氏子弟,却未被沈琅认出,只当作是金陵沈氏的公子小姐。
这等往事,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入了谢危与谢君凝的心中,难以拔除。
谢君凝年关之后,临淄王与临晋王将举行选妃大典,你心中可有支持之人?
谢君凝轻声问道,试图转移话题,却又带着一丝期盼。
谢危临晋玉王妃之位,不是早已内定给你这位长姐了吗?
谢危选妃不过是走过场而已。
谢危至于临淄王妃……不论是谁,在长姐心中,都不可能是萧姝吧!
谢君凝确实。
谢君凝如今她虽顶着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号,却永远无法取代萧何依的地位。
谢君凝无论何时,国公府郡主萧何依,都是曾经皇后的最佳人选。
谢君凝然而世事变迁,我已不再考虑临淄王妃之位。
谢君凝如今,临晋王对我倾心,我亦会真心相待。
说到此处,谢君凝微微停顿,似乎陷入了回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谢君凝谢危,关于天教之事,我愿意插手。
谢君凝你若想取萧远性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谢危只待长姐一句话,一切皆在我们掌控之中。
二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
尽管谢危并不清楚谢君凝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但见她愿意相助,多一位助力总是好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