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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孤悬于墨色天幕,北风似刀锋般呼啸而过。
定国公萧远身先士卒,率一队铁骑疾行如风,蹄声震耳,卷起漫天黄沙,直抵通州城外。
夜色中,那猎猎作响的旗帜与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为这寂静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萧远端坐马背,目光如炬,凝视着眼前这座沉默的城池,仿佛能穿透黑暗,预见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前锋勒马止步,匆匆折返禀报。
萧烨年少气盛,腰间宝剑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骑于马上,身姿挺拔如松,英姿飒爽。
那不远处隐没在夜色里的城池,在他眼中仿若囊中之物。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不羁的笑意从中溢出,带着满心的志得意满,朗声开口道……
萧烨还是爹爹老谋深算!常言道,财帛动人心,有钱能使鬼推磨。
萧烨那些所谓的天教义士,给个百十两银子,连自家老巢都能和盘托出!
萧烨这次我们人多势众,拿下这帮乱党,还不跟瓮中捉鳖似的,易如反掌!
萧远并未接话,只是仰天长笑,这笑声中蕴含着多少岁月的沉淀与豪情!
多年未再披挂上阵的他,此刻身着昔日战甲,威严肃穆。
只见他手抚已渐斑白的长须,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仿佛要将多年的蛰伏一扫而空,往昔沙场点兵的英姿似乎也在这一刻重现眼前。
萧远此次剿灭乱党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此中关键在于借此良机,在圣上面前表忠心、立大功。
萧远这机会可得紧紧抓住,务必抢在谢少师与长清娘子之前啊。
萧远那圣上宛如高悬的明镜,众臣皆欲在这明镜前显露光彩,我岂能落后?
萧远此时此刻,心中既是紧张又是急切,每一分每一秒都似被拉长。
萧远生怕稍有迟缓,这立功的机会便如指间流沙般溜走。
萧远倒不是为父故意与他们二人过不去,实在是兹事体大。
萧远烨儿,你可知通州城外东南方向是何处?
说着,抬手遥指。
萧烨顺着所指的方向极目远眺。
夜幕如一块沉重的绸缎,沉甸甸地覆盖着大地,目之所及之处,尽是化不开的墨色,仿佛要将人吞噬进去一般。
可在这样的黑夜中,他却连半分迟疑也未曾显露,径直应道……
萧烨孩儿知晓,乃是屯兵十万的通州大营。
萧远的眸光瞬间锐利如鹰,死死锁定了那个方向。
那目光中仿佛蕴含着实质性的力量,犹如暴风雨前的压抑,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无形的利爪破空而出,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择人而噬。
他的声音在这时也变得阴鸷起来……
萧远燕牧一倒,勇毅侯府式微,通州大营群龙无首,圣上正物色统御将帅。
萧远可朝堂上对我萧氏多有非议,太后也不便公然偏袒。
萧远所以,此时做事,必得师出有名。
萧远眼下就是关键,捣毁这天教通州分舵,该抓就抓,该杀就杀,这可是头等大功!
萧烨,这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一听这话,就像是沉睡的火山猛地被点燃了引信,兴奋得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
仿佛眼前已经铺展开一幅充满无限可能的画卷,只等着他去大展身手。
萧烨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杀进城去,大杀四方!
萧远轻笑一声,抬手间衣袖微扬,从容地摆了摆手,向身后众兵士示意可以下马休整片刻。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洒脱,仿佛在这短暂的停歇中,连战场上的疲惫也能被这声轻笑驱散些许。
萧远不急,等明日天教两拨人跟天牢逃出的恶徒聚齐,咱们再一网打尽,把事儿办得干净漂亮。
萧烨还是父亲高明!
萧烨连忙奉承。
萧远脑海中已浮现出自己独揽三路兵权的煊赫场景,不禁得意大笑起来。
年关将至,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归家的气息。
那些长久在外漂泊的游子,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踏上归乡之旅。
而平日里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旅人,在此时也像是听到了心灵深处的召唤,加入了这还乡的大军之中。
此时,官道上行人稀少,鸡鸣声划破寂静,愈发衬得四周格外安宁。
路旁,大片榆杨树早已褪去葱茏,只剩一茬茬枯枝在寒风中颤抖。
树下,黑压压地聚集着一群人。
他们个个身着劲装,腰间佩戴的利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一张张冷峻的脸庞犹如寒石雕成。
尽管人数众多,但此地静默得如同深夜的古井,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被磁石牵引般,大多聚焦于前方那对峙的两人。
浓雾似有灵性,翻山越岭席卷而来,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蒙住了远处平原上通州城的大半容颜。
即便相距不过数里,那城郭也只留下一抹朦胧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仿若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谢君凝一袭黄红相间的劲装,宛如跃动的火焰,更衬得她英姿飒爽。
她端坐于那匹通体枣红、神骏非凡的马背上,人与马仿佛融为一体,尽显豪迈之气。
马鞍旁仅悬一柄长剑,不见多余刀兵,却散发着一种凌冽锐气,渊渟岳峙,仿若利刃藏鞘。
清冷雾气拂面,更添几分肃杀。
无恙与姮牙紧跟其后,众人虽未拔剑出鞘,却齐齐面朝通州城,目光紧锁,蓄势待发。
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之时,通州城边缘忽有一道白光径直冲向天际。
那光芒恰似流星划破黎明前的寂静,虽仅一瞬,却仿若将夜与昼的界限清晰地分割开来,转瞬即逝间。
令人不禁心生疑惑,此乃何等奇异之象?
无恙、姮牙见状,身躯一震。
谢君凝望向谢危,这场精心布局已久的好戏,终迎收网一刻,可她心中竟毫无胜利的喜悦。
谢危抬眸,将那缕白光尽收眼底,眼神深邃如海,面容冷峻如霜,仿若神祇般高不可攀。
他微微抬手,向前轻轻一挥,低声道……
谢危出发。
言罢,率先向前走去,身影逐渐没入雾气之中。
身后众人,如黑色潮水,紧跟而上。
众人马不停蹄赶到长乐客栈,然而一番搜寻下来,谢危要找的人却不见踪迹。
剑书先生、小姐,没人在这儿。
剑书上前,低声禀报。
小宝年纪虽小,在天教里却是谢危精心安插的暗桩,办事机灵得很,此刻他面露懊恼……
“都怪我疏忽大意,没考虑周全,跟丢了二姑娘。”
话音刚落,刀琴就带着人匆匆入内,躬身行礼后赶忙说道……
刀琴先生、小姐,府衙有人求见。
一名衙役模样的人上前叩拜……
“小人拜见少师大人、典仪大人。”
“确……确实有位姑娘,半个时辰前到了府衙,指名道姓要见我们知府老爷。”
“说是天教教众在通州聚集,有谋逆的嫌疑,还有刑部前来查办的朝廷命官深陷其中,急需支援。”
“知府老爷起初并不相信,可没多久,城门守卫来报,定国公率兵入城,直奔上清观而去。”
“老爷一听,不敢耽搁,连忙点齐府衙的差役兵丁,抄近路赶去帮忙了。”
谢危她人现在在哪里?
谢危急切追问,一向沉稳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焦急。
那衙役连忙答道……
“那位姑娘执意要跟着知府大人一同前往,怎么拦都拦不住。”
“按脚程估算,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上清观了。”
谢君凝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胆子倒真不小,竟敢往如此凶险之地闯。
谢君凝微微皱眉,既感慨又有些担忧。
谢危好、好……
谢危连说了两个“好”字,转头下令……
谢危准备一下,即刻前往上清观。
见谢危这般失了分寸的模样,谢君凝心中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看得出,此刻的他不是作伪,是真的焦急万分。
想必那姜雪宁于他而言,绝非一般意义的存在,而是重要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
……
